雨萍心头一沉:“你,你去帮那姑娘扛坛子了?”
薛正海露出一丝讪笑:“左脚刚走出半步,右脚就像是被钉在地上了。我突然想起,我跟人家素不相识的,人家凭什么相信你?再说,就算走到那姑娘跟前了,又该如何开口呢?弄不好,人家会觉得,你别有用心——”
搭讪是门技术活儿,也需要艺术。这“讪”字,本身就带有几分“尴尬”的意思,雨萍身为女儿家,对后生哥要跟陌生姑娘搭讪时的那种微妙心理,体会不深。不过,她已然隐隐听出,这薛正海当时的情形,只怕不太妙。于是,她试着接话:“正海啊,谈不拢吧?”
薛正海变成了苦笑:“犹豫之下,我,我竟然没敢走上前去,就是怕被那姑娘白眼,下不了台——”
“哦,后来呢?”
“后来?再过了一阵子,那姑娘似乎是歇够了,就扛起那个坛子,继续往前走了。我呢,只能目送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自己视野的尽头,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正海的话语,显出几分无奈与怅惘。
雨萍暗自松了一口气:“哦,有点可惜了。正海啊,你,你不会去打听吗?哦,以后,你,你没有再次遇见她?”
薛正海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再过了好久,我才回过神来。原来,她走的是另一条路,而我回家的路,跟她正好是相反的。既然不在同一条路上,我也就死心了。唉,算了吧,我,我只是一个过路人。她,她也只是路过我的世界——”
这一刻,雨萍没有再接话,而是把脸颊埋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这样看来,薛正海的这次路遇,就这样告一段落了。按理说,我应该高兴才对啊!只是呢,似乎又有点遗憾,有点惋惜:为那位姑娘,为薛正海。或许,世上的情缘,就是这样了:她,需要凑巧,需要“心有灵犀”,需要那一瞬间两颗心的共振共鸣。而这一切,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都是勉强不来的,都是自有天意的。换一个角度说,如果当初,薛正海成事了,自然也就没有我的事情了。或许,也只能说,不是所有的相遇,都会有好结果——
“呵——欠——”大概是因为着凉,雨萍打了一个喷嚏。
一双大手,搭在了肩膀上。暖意,丝丝缕缕的暖意,透过那肌肤,瞬间传到了心田,渗向了五脏六腑,渗遍了四肢百骸。雨萍抬头看时,就见到了那一双能够容纳百川的眼眸。“正海啊,现在,你再去追那位姑娘,也还来得及——”“雨萍,算了吧,那只是路过,就让她过去了吧?”那红晕四溢的脸上,霎时也热气肆意了。“你,你真的就不后悔?”“上次错过了,就只为了这次最好的相遇!”情感上的得失成败,似乎也蕴含着某种玄机。参不透勘不破之时,留下的就只能是遗憾与怅惘。而心灵瞬间的契合、共鸣,才会像那丝线一般,将两颗心牢牢地拴在了一起。外面的雨,已然不紧不慢地淅淅沥沥着,雨帘内侧的这一片天地,就这样属于这对有情人了。多年以来的情感故事,多半也就是这样了。当你把握住了眼前的这一瞬间,那尘缘的指针,也就指向了地老天荒、地久天长。绵延不尽的连山,亘古不变的静默之中,有谁能听懂她那千年的祈盼与律动?岩洞里的这一对年轻人,那心灵的交融,就此将神话与现实,珠联璧合着,幻化成了一片情感的海洋。“哦,我想起来了。正海,当初在撒稻种的时候,你,你故意做得慢一点,然后,就有机会到这儿来躲雨——”雨萍轻嗔。
“雨萍,我,我哪有那么神奇?我,我可不是诸葛亮,会掐算天气——”薛正海这样辩解。
“好吧,那就是天意了。”
“是啊,既然老天自有安排,我们就‘听天由命’吧?”正海倒是显出了几分幽默来。
“薛大哥,怪不得,昨天傍晚,你会厚起脸皮,跟我搭讪。原来,是你参透了天机?”雨萍打趣道。
薛正海顺势道:“虽说‘天机不可泄露’,不过,参透天机之后,你的行为举止,就有了明确的方向——”
再聊了一些时候,雨停了,薛正海和柯雨萍,携手回家。
几天之后的这个深夜里,柯雨萍悄悄披衣出户,走出屋檐之后,来到了院落偏东一侧的一块空地上:明天上午就要启程返家了,激动之余,竟然难以入眠?也就是这样吧,因为,明天陪我返程的,还有薛正海薛大哥!
吃晚饭的时候,大娘问起返程的安排,我这样说道:“大娘,最好让正海陪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