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出村，河边上躺着不少落水的人。 死的，活的，数不胜数。 哭喊声，嚎叫声响彻云霄。 “娘！娘！” 文老幺一路找一路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去。 陈氏仔仔细细将河边躺着的那些人看了一遍，见没有自家婆母，愈发着急起来。 “大郎，老二，老幺，没有咱娘啊！” 陈氏愁眉苦脸的喊了声：“会不会是冲到哪里去了？” 文家三兄弟的面色愈发的凝重了起来，脚上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娘！你在哪里？娘啊！” 陈氏嗓子都喊破音了，她的眼睛一点连河面上的一点垃圾也不敢放过。 “大嫂！” 文老幺忽然拽住陈氏的胳膊，指着下游的一棵柳树道：“你们看那棵柳树根上是不是挂着个人？” 众人忙定睛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瘦弱的身形，和她举着个孩子的样子，还真像是自家老娘。 “哎呀！就是咱娘，还等什么？快救人啊！” 陈氏大惊失色，忙不迭催促着就往下游的柳堤跑去。 那是一片专门种来护堤的柳树，都这时节了，也没见冒个绿芽。 而郁小花所在的那一棵，正好大半个树干都探到了河里去。 这才让她捡回一条命来。 郁小花远远的看着自家人朝她跑过来，举着孩子的那只手又酸又疼，就要撑不住了。 冰冷的河水冻得她瑟瑟发抖，钢丝一样的卷发紧贴着头皮，糊得她满脸都是。 身上的皮肤被河水泡得发涨，有些地方还裂开了口子。 “娘啊！你受苦了，我们来救你了！” 文老幺哭哭啼啼的，要不是陈氏拽着，他就下河去了。 文大郎从柳树上折下手腕粗的一根树枝递给文二郎和文老幺。 他一脸的凝重：“老二，老幺，你们两个给我抓好了，我这就下去把娘给拉上来。” 文老幺忙抢到前面去，把树枝塞到文二郎手里。 “大哥，二哥，我去吧，我比你们年轻，比你们力气大！个头也比你们高！” 也不等两人同意同意，两手拽着树枝就下了河。 此时的河水已经不似之前那样的深，但也淹到了文老幺的胸口处。 大家的心都提揪了起来， 文老幺每走一步，大家的表情就更凝重一分。 好几次，他差点就被浪头给打翻了，千辛万苦才走到河中央去。 当文老幺看清郁小花的现状时，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顿时落下泪来。 “娘，我这就背你上岸。” 郁小花唔得瞪大了眼睛，看清来人是文老幺，她用发抖的声音道：“先救…救孩子…” 文老幺气哼哼摇头拒绝道： “娘，你说什么呢！你都这个样子了，叫我怎么能抛下你！” 郁小花叹了口气，眼神飘忽不定。 她紧咬着后槽牙：“少…少废话…人命关天…赶紧的…要不然…要不然…我就不认你这儿子了！倒不如…倒不如直接松手死了去…” 见她说得异常严肃，又拿自己的生死来要挟。 文老幺表情几近扭曲。 他纠结又难过，万一自己救了孩子，她撑不住了，那后果简直不敢想。 “娘啊！” 文老幺幽幽的唤了声，却见郁小花凶狠的瞪着自己。 “少废话！快…快救人…” 文老幺闷哼一声，再呆下去一个也救不了！ 他一咬牙，抬手拦腰抱起那个瘦弱的孩子，放在自己的脑袋上，一点点淌水回到岸边。 刚把孩子丢给陈氏，他又急忙下了河。 “娘，我来救你了！” 文老幺一点点靠近郁小花，又解下裤腰带，将自己和郁小花绑在了一起。 “大哥，二哥！快拖，我脚快冻僵了！” 文老幺一声嘶吼，岸上的人连忙用力。 等两人上了岸。 文大郎和文二郎连忙脱下自己的袄子裹到他们的身上去。 “快回家！娘都给泡得没血色了？” 陈氏的鼻头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 大家心里都不好受，谁也不敢耽搁。 一人背上一个，急急忙忙往家里赶。 家里刘氏早就烧了几盆的热水。 等郁小花一回来。 妯娌俩忙不迭将郁小花和那救上来的孩子换洗干净，又把家里所有的被子都裹到两人的身上去。 那孩子没过多久就暖和了起来。 而郁小花却一直瑟瑟发抖，被子里也冻得跟冰块一样。 陈氏把所有能想的招都给用上了，刘氏还特意跑到隔离老李家借了被子，依旧不管用。 张氏听说郁小花从河里救上来一个孩子，特意来看望。 见郁小花缩在床上，脸色苍白，浑身发涨，都没个全乎地儿了，叫人是心疼不已。 “怎么就成这样子了？她婶子，你也真是的，那种情况下，救什么孩子嘛！” 张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冲陈氏问道：“救的那个孩子呢？怎么样了？ 我倒是要看看，究竟哪家孩子这么有福气！” 陈氏满脸的为难，生怕她会对那个孩子做些什么。 “婶子，也就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娃，估计是贪玩没跑得掉，被水冲下来的。” 张氏可不听她这个介绍，自顾自就在屋里找了起来。 掀开帘子，就见躺在外屋桌子上的一个孩子，又黑又瘦，那个头也就比小虎高上一点点。 “咦…这不是旁边十里坡黄秀才家的小宝嘛！” 众人惊讶的望着张氏，陈氏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婶子，你…你认识啊？那太好了，赶紧找人来领回去！咱娘就是他给害成这样的，看了就心烦！” 张氏也不跟她客气，当即应承下来，回家招呼李老汉到十里坡通知黄家去了。 这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黄小宝几口热汤下肚，幽幽醒了过来。 一双水灵灵的眼珠子四处乱转，当看见裹着被子坐在一旁的文老幺时。 他甜甜的唤道：“叔叔，谢谢你救了我！” 文老幺鄙夷的切了一声。 “少来这套，谁是你叔叔，小小年纪，下什么河，看你把我们害得！我娘还在床上昏迷不醒呢！” 黄小宝愧疚得垂下了脑袋。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会突然发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