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满是褶子的老脸堆笑着：“大小姐，我只是个卖炊饼的，您说的这些，草民实在是听不懂！” 难道这就是骗钱的蛊术？ “说实话，张记的炊饼属实不如牛婶家的，盐放得重，肉放得少，个头也小一半。”她每说一个字，老张那褶子脸就沉一分，收摊的动作麻利了三分，他又不敢要钱，又生怕慢了三五个饼还得白被吃。 “小姐，吃饱了我们赶路吧。”明欢扯着她的袖子催促。 “瞧不起谁，这点吃的，还不够塞牙缝呢，明欢，你说这两日为何我所到之处，白水城众商家皆是关门闭户的？”难不成这儿也有传染病？ 姜宁鼓着腮帮子，又抢在老张锅盖盖上前捏了两个饼。 “他们大概是被小姐的威严震慑住了。” 丫鬟心想，还不是小姐您行径威名远扬，现在的白水城可谓谈姜色变，连带着生姜都降价了，生姜何其无辜。 明欢话音刚落，前面路上一中年妇女连忙拉着自己家那肥润的夫君躲进了客栈，还边跑边回头看着姜宁嚷嚷：“那魔女又来了，夫君快跑，让妾来守护你的贞操。” 姜宁和丫头对视一眼。 “明欢，她在侮辱我？” “小姐，她很敬重您。” 姜宁甩掉手中的炊饼，三两步上前揪住那因肥胖卡在客栈门口久久不能入内的身躯。 “嘻嘻，姐姐先别走，有事说清楚嘛。”她想，我这么温柔和善，总该不会吓到人了吧。 那妇女想，姜宁果然名不虚传，这扭曲的眉眼，这变态的声调，不会真如传说中的一样，县丞家的小姐已经疯到会吃人了吧。 看着那客栈渐渐掩上的门窗，仿佛女人后半辈子的安康一并被关上了，她绝望地伸出手。“夫君，救我。” 不气，不慌，姜宁深深吸口气，嘴角笑意扯得更大了。“姐姐别怕，我又不能杀了你，我们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不杀她，那就是要她生不如死啊。那大姐连连磕头：“大小姐，您还是杀了我吧，虽然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绝色夫君……” 姜宁抬手打住：“停，谁说我要杀人的？” “白水城都传遍了。” “怎么传的？” “说您是白水四害之首。” “此话怎讲？”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为了感动菩萨早日送她回家看剧刷视频，她可谓是积德行善、抄经念佛、救死扶伤、乐于助人，简直是白水城大善人好吗。 搁在现代，她早上头条了，标题是“人美心善，这位女子连续一周坚持雨天扶老人过马路”或是“随手捡起一片菜叶，还世界一份美好”。 那女人道：“您初五放火烧了城南打铁老王家的铺子。” 明欢还在旁使劲跟着点头，真是个吃里扒外的憨货。 “胡说，那日不过是我见那大爷扇火辛苦，买了几瓶灯油往里倒而已，隔壁大爷都感动哭了。”那大爷看感谢眼神今日还时时浮现。 “那是吓哭了。”客栈门缝里传来路人甲的咆哮。 “可不是嘛，灯油洒在草垛上，那老王打铁的火星子一冒，好好的草铺，被她一把火烧没了，这几日他家夜夜漏雨啊，湖里的水都没他家灶里的多。”路人乙跟着帮腔。 “我一片好心哎，你们这也能强行甩锅？” 那大姐扶了扶头上碗大的红花，敞着朱红的大口继续供述着姜宁的恶行：“听说周员外家年方二十的老姑娘终于招到了赘婿，结果被你给抢走了，还毁了人家新郎官的清白。 “是啊是啊，那新郎如今一心求死，听说滴水不进，已经三天下不了床了。”路人丙帮腔道。 “明明是那人自己说的，谁都不能逼他入赘，否则便去祖宗坟前撞死，我看他可怜才把他送回家避避风头的。” 那大姐扭动着身上的三百两肥肉越讲越上头，鼓起为民请命的勇气继续念叨。 “你懂什么，这叫哭嫁，当初我夫君入赘时还要跳河呢，那老李家就指望着这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儿子入赘给她女儿换嫁妆，现在好了，你让他家承受了灭顶之灾呀。” “那也不至于要死要活吧。”这年代的操作可一个比一个奇葩，大男人哭嫁，矫揉造作。 “你又懂什么，男子家的贞操也是贞操，你将人清白都毁了，让他日后如何获得周家小姐的宠爱。” 客栈里七嘴八舌的，争先恐后控诉着她的恶行。 “听说王婆卖完西瓜刚要回西市的七里巷，她倒好，把人生生拽上马车，硬把王婆带到东市的七里巷，接连三日，王婆日日顶着大雨绕城三周半，现在得了风湿病。” 姜宁扶额：“初来乍到，我怎么知道有两个七里巷”。 明欢俯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小姐，是四个，东西南北各一个。” “其余那三害比起她来算什么？算什么？三月的毒蛇都没姜家大小姐毒啊，毒啊！” 最后那两字儿余音绕梁，久久不绝，控诉着白水城人民群众的水深火热。 姜宁滴溜着眼珠子问明欢：“那三害又是什么东西？” 丫鬟掰着手指头：“黑秃山打家劫舍的土匪、九崇岗吃男人的母老虎、专拐姑娘的采花贼，不过他们说都比不上您威风……”说着，她竖起了大拇指，想要给小姐一点心灵上的慰藉。 “行了行了，可闭嘴把你。”她要有一天心肌梗塞，明欢功不可没。 姜宁咯噔咯噔跑上马车：“咱们走。” 她不过多睡了两日，怎么就成了白水城的网红了，而且听他们如此娓娓道来，看来是积怨已久啊！ 可这些添油加醋的事儿，绝非那么简单，定是汪云春那刁民想要害她，才想方设法坏她名声。 她不过是和汪姨娘相上的赵家走得近了些，她就提前要斩断姜宁的后路，生怕她夺了自己女儿的前程吧！ 姜宁握紧小拳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个疯婆娘，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现下左武就在她手上，能不能扳倒汪云春，就看这颗棋子了！ 明欢拍拍小姐的后背：“您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姜宁眼里燃起了战斗的火苗，她掀开车帘子问：“张运，你那头事儿查得怎么样了？” 张运放下手中的烧饼，恭敬答道：“那毒物的来源属下已弄清楚了！若是情况无误，是有一批熏黄通过远平街一处巷子里一个杀鱼的那儿流入了姜家。” 远平街杀鱼的？ 这个地方不正是前月里素心嬷嬷跟踪清月去过的地方吗？看来事情愈发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