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宁走远，赵夫人一改方才的和善，吩咐门房道：“待会儿老爷回府后，尽快通传与我。” 他们必须尽快去一趟姜家。 入夜，与昏昏落雪之处，有一白影，从方才那棵被绞杀的榕树之上跃下，直直往谢家去了！ 谢家玉光阁内，男子一身墨衣，一披白氅，正煮着今年檐上新取的落雪温酒，旁边的几个美人靠在小案上，偏头看着眼前松柏之姿、白玉之容的男子。 如意心想，谢承衍尽管傻了些，不懂情意，可她能这样日日看着，也是天大的福气了！ 阿辛捏了团雪球扔过来：“如姨娘，你们几个又在偷偷看我爹，你们不知道我爹最讨厌别人在后头对他指指点点吗？小心他又扣了你们的月例。” 几个女子急忙起身离开，比起美色，钱财自然是更重要的，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若是没了月例银子，和姐妹们打马吊还哪儿来的底气。 “咱们走吧，听说三姨娘那儿今日玩骰子，都去看看。”如意磕着瓜子儿，扭着杨柳腰，又瞧着谢承衍叹了口气，才不情不愿地出了玉光阁。 风玦自红门之后走出来，俯身叩首道：“主上，今夜赵家意味已明，赵家夫人与赵同印商议了，择良日便上姜家提亲。” 谢承衍将温酒倒在青盏之中，轻轻抿了一口。 这赵夫人也是个有趣的，居然相信天命之说，如此便要将儿子的婚事定在姜家。 不知天命有没有告诉他，他谢承衍要的人赵家还动不起。 他再取出一盏，将温酒倒于其中，推到小案另一端：“冬日雪寒，你也坐下喝杯酒，暖暖身子。” “谢主上，属下遵命。” 风玦过来，在长案另一端屈膝而坐。 谢承衍夹了块白炭放入炉子中：“可有查到夏历来的那人消息？” 风玦放下杯盏答道：“回禀主上，属下虽已命风字游士于白水城各紧要关口之处查找，可均未见此人消息，想必他已出了白水城。” 他接着说道：“此人虽为夏历前丞相，可如今已如丧家之犬，手上再无实权，咱们与他谋事不知可成与否！” 谢承衍勾唇一笑：“风玦，你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不过你只需记住我找他自有大用，切不可大意，如今夏历的人也在四处找他，我想着，他必定还躲在这儿。” 谢承衍指着案上刻的山河图，指尖所点之处，正是白水城，瑔逍遥此人最善易容乔装，又善揣度人心，难免不会唱一出灯下黑，守在夏历边陲白水城，这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风玦知道，主上从不愿旁人多话，既不愿意说，想必自有他的谋略。他拱手道：“主上，在下一定再加派人手，必定将瑔逍遥找到，属下今日来，还有一事与您禀报。” 谢承衍将他杯中的酒水添满：“可是孙先生那头的消息？” 风玦点点头，从怀中掏出自信鸽身上取下的信件，呈予谢承衍。 “主上果真是料事如神，先生来信，言：京城局势已有变化，自三皇子失宠于皇上后，二皇子后起如今已隐隐有压过太子的势头。” 那人生性多疑，走到父子反目也不难意料，不过一向孱弱的二皇子如今竟能同太子一较高低了，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只是，曾经深受宠爱的三皇子能因漕运贪腐案被人拽下马，这次又是要如何折损这些凤子龙孙们呢？受折损的又是太子，或是二皇子？毕竟，那几个老王爷可谁也不是吃素的。 如今北方战事不休，朝内风波不断，可有得赵光义忧心的。 谢承衍并未说话，片刻过后他提醒风玦：“再不喝，酒可凉了！” 风玦举杯一饮而尽：“主上，眼下夏历也隐隐躁动，图威将军私下购了不少粮草，以及大量香油，还有三万车抗严寒的上好丝绵，许是今年不似往年，连一向暖和的白水城也下起了雪。” 谢承衍面色一紧，不对！夏历大片国土都比白水城还要靠南，平常御寒绝用不到这么多的军需，此时虽借着冬日囤积丝绵，但以夏历的气候看来，绝对用不上这么多，这事儿有些不对劲。 夏历虽靠南，常年温和，可图威想要去北方，才需要这些物资，丝绵用于抵御极致严寒，香油也不是用来吃的，很大可能要用于车马跋涉上做油润之用，防止到了北方车辙结冰，生涩难行。 他起身触着玉兰花上的残雪，忽然冷得打了个机灵：“北方，他们要去的不是狄戎，而是安庆边境，如今狄戎与安庆战事胶着，就连夏历也想在此时分一杯羹，将安庆蚕食殆尽。” 风玦惊得急忙放下酒盏：“主上，您的意思是，夏历也要参战了？如此重重危机，我朝岂非凶多吉少？” 谢承衍抬头望着黑压压的天：“十有八九如此。” 风玦难以置信：“曾经的安庆何等荣傲，狄戎岁岁进贡，夏历更是俯首称臣，就连他们世子也要久居朝中为质，何似今日这般敢对我们虎视眈眈。” “自永和之变后，安庆国力大减，今时已非往日，才给了虎狼已可乘之机。”谢承衍语气平缓，可风玦似乎还是听见了一声叹息。 “主上，眼下该当如何？” 图威招兵买马，不知是他这监国将军的意思，还是夏历小皇帝的意思？又或是小皇帝夏荀彧羽翼未丰，图威便想趁机自作主张，推令军工？ 不过，无论如何，今年的夏历都不是好时候，毕竟还有瑔逍遥这最大的不确定，若是他叛逃安庆或是狄戎，那掌握夏历绝密情报网的他，便是图威最大的炸弹。 一个不备，岌岌可危的就成了夏历自己。 只要瑔逍遥不出现，安庆就还有些时日，无论如何，这个年关夏历该是不会有什么动静的。 他弹落玉兰花上的雪：“让易梦楼加紧收集太子和三皇子的动静。” 他拿出碧玺曾拓出的符图交给风玦：“夏历的那颗棋子，也该动动了，呆那儿久了她恐怕都以为自己真是夏历第一尊贵的女人了！” 风玦双手接过此符，这纹路已十年未见，往后，该有大事了。 见主上背对着他，慵懒地弹指一挥，风玦退后三步。“属下得令，这便告退。” 不出三日，这符文就会出现在那女子手中，这天下，又将是一番风雨。 不过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儿。 谢承衍传来福征：“你去告诉爹爹，明日咱们就上姜家选日子，正月初一，谢家娶妻，姜家嫁女。” 福征出去了不一会儿，谢老爷就拎着棍子奔入了玉光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