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外头的丫头便来传话：“大小姐，老太太身边的许嬷嬷带了人来了。” 她放下手里的花儿：“进来吧。” “奴婢请大小姐安。” 许嬷嬷自上次夜叩凌云阁后，对姜宁无时无刻不是谦谨恭顺的。 可姜宁知道，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岂是一般，此刻虽是低着头，可一双眼睛却不似老妇那般呆滞，它在许嬷嬷眼眶里滴溜溜的闪着精光，恨不得将蛛丝马迹尽收眼底。 嬷嬷说：“近日天气越发暖了，不几日又快到过年，所以老太太叫奴婢来给各位小姐量了身量，好做新衣。” 姜宁笑意盈盈道：“祖母最是有心，也最是心疼我们这些小辈的。” “那是自然，但是诸位小姐当中，老太太最看重的还是大小姐您呀，这不，特指了奴婢先到凌云阁来，等小姐挑了衣衫的样式，余下的再给二小姐和三小姐瞧。” 姜宁面色愈发和煦：“祖母爱重我，我也定会好好孝敬祖母，听祖母的话，定不辜她老人家一番苦心。” 许嬷嬷点点头：“大小姐是个孝顺的。” 她对量衣衫的婆子道：“小姐今年又长高了不少，想必去年的衣衫大半是不能穿了的，还请刘婆子量仔细了，好将大小姐的衣裳备置得妥妥帖帖。” 那婆子上前恭恭敬敬行了礼：“劳烦大小姐抬起手来。” 姜宁跟着照做，只是老太太既然赏了府里的小姐们做衣衫，定是要多做几身的，不然，岂不显得小气了，所以这来来回回，连着衣衫鞋袜，竟足足量了半个时辰。 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茉莉花气息飘散开来，甚是好闻，量衣衫的婆子也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总算量完尺寸，许嬷嬷又捧上一卷册子，叫她挑几身好看的衣衫，她道：“老太太说了，嫡庶之间总要分别一些，所以大小姐的要做十二身，而二小姐做十身，三小姐做六身。” 姜宁翻着册子，似是高兴极了，眼里的笑意像怎么都藏不住似的：“祖母还是最疼我这嫡亲的孙女儿的。” 她手指着几件衣衫：“这式样我倒是还没见过，甚是新奇。” 量衣婆子回话道：“小姐好眼光，这是铺子里新到的式样，选的是苏州的丝绸和吐蕃来的轻纱，这两样制成的衣衫，甚是明艳透气，这样的式样，便是上月里，铺子里也才新做了献给京城的贵人们。” 她指着上面是鞋样：“还有这双坠了璎珞的鞋，鞋面儿是散花锦制成的，穿上可谓是步步生花，很是精妙。” 姜宁指了指另外一图：“那这个呢？” “这身是软烟罗制的垂丝曳长裙，配的是的是沉香色的外衫和裙带，虽也是新鲜的式样，但到底不如吐蕃来的娟纱稀有。” 姜宁将喜欢的式样圈出来，合上画册：“今日看得多了，眼都花了，这衣衫的料子就用软烟罗、雪缎、浮光锦就好，样式便挑我圈上的，至于鞋面儿，只要花样好看，不拘什么料子。” 许嬷嬷道：“一定按大小姐的吩咐，备置的妥妥当当。” “那便有劳嬷嬷了！” 见许嬷嬷转身出了院子，希儿连忙捧来干净的衣衫替她换上：“小姐快换了这一身吧，奴婢看着芷沅小姐昏睡不醒，嘴唇乌青的样子就害怕。” 她何尝不害怕呢，可是为了让王氏打消疑虑，她不得不穿着这身衣衫，否则岂不成了欲盖弥彰。 好在她沾染得少，香味也是极弱，何况凌云阁偷偷驱赶过毒虫，她才能放心些。 而姜宝儿虽然不曾明面儿上被姜晋责罚，可他今日也是生了怒气的，要不是大姨娘怀有身孕，还不知要如何疏远他们母女。 姜宝儿狠狠摔着陶瓷花瓶解气：“这姜宁到底走了什么运气，怎么好事儿都落到她头上，而我到头来还得被责骂。” 碧云慌着急忙捡起碎片：“小姐当心伤了手，我们不过一时不快而已，不值得这般置气，何况哪怕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小姐也不过是多得了几身衣衫而已，可见老太太、老爷都是向着您的，这才足以显示您在这个家中的地位。” 姜宝儿紧紧捏着珍贵的白玉手串儿：“是的，只要我没有失去他们的宠爱，她再得了好处又怎么样？” 何况赵夫人选了姜宁也无用，赵公子不也同她有来有往吗。 碧云见她脸色稍稍好了些，继续劝解着：“再说，今日奴婢是看得出来的，赵公子对小姐不同于常人，赵公子可是赵家功名在身的嫡子，往后赵家还不是他说了算。” 想起今日她在赵公子面前占尽风光，姜宝儿有怎会不开心，她禁不住红了脸：“赵公子身份贵重，哪能这么轻易就……” “可小姐您也是倾国倾城，艳绝永州呢，与赵公子哪里不般配，再说，奴婢瞧着他对小姐也是上了心的。” 想起他那英俊清冷的面容，姜宝儿便心甜不已，她总算知道，人们所说的玉山之姿是何意。 她冷声道：“府里隔墙有耳，何况赵公子是与姜宁有婚约的，往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碧云也附和着：“是呀，小姐，是碧云姐姐愚昧了，不过奴婢今日亲眼看见的，二赵公子挽了小姐一把后，连出府时都在闻袖袍上的月见香呢！” “是吗？那以后我便只用这香了！”姜宝儿抬起手吸了口气，暗叹这价值千金的香料果然是好，改日必定还要她京城的舅舅多寻一些来。 “还有，赵公子的言行哪是你们能窥探的，以后你们收敛些，若是谁生了非分之想，我一定要她生不如死。” 碧云吓得急急跪下：“小姐，奴婢一日是您的婢女，便终身是您的婢女，若是有非分之想，定不得好死。” 她冷笑道：“谅你也不敢，起来吧，去取些蔻丹来给本小姐染指甲，如今年节便要到了，染个粉色最是喜气。” “小姐的手细白如玉，染什么颜色都是好看的，不像大小姐，这几日枯枯瘦瘦的，连着手上也没什么肉。”碧云说完，急急去取了东西，片刻也不敢耽搁。 说起姜宁，她倒想起一件事情：“姐姐和我生的是同样的病，如今我在这儿健健康康的，她的病却那么久还没好透，真是可怜。” 碧云取过湿帕子替她净手：“也许是胡大夫的药见效了！听说这种病是最怕寒凉的，所以除夕放花灯大小姐一定不会出门的。” “那便好，她本就长得与我有几分相似，如果我次次去哪儿她都在，岂不是要分去我的颜色，我们定要想办法，叫她一定出不了门。” “不，除夕夜一定要大小姐出门。” 未经通传就能到这儿的，除了汪云春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