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他的疑虑。 “你身上沾染了白柚花的气息，那是上等花油，女孩子用来梳头的，你大概不知道吧？” 张义认下姜宁说的事。 “可小姐怎会知道，那人相貌如何？” 姜宁笑了：“你的功夫不弱，寻常人若想完好的割下你一半袖袍，或是恰好割下一半袖袍，怎能身上不沾血就能脱身？” 可张义身上半分血腥味也没有。 她接着说道：“若不是极其貌美的女子，怎会让你如此迷乱心智，甘愿做一只待宰的羔羊？” 一时之间，他哑口无言，他并非对姜宁不够忠心，而是心中似乎淡淡有些害怕，害怕这些事儿牵扯到那位姑娘。 相识这么久，姜宁心中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张义不说，或许是因为对方不是会威胁到她的人。 她也不逼迫他，只淡淡道：“待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夜深了！都早些安眠。” 翌日，姜家一团哄闹，内院里的下人们皆是慌张之色，因是姜晋定下了日子，于今日拜访何廷禹大人。 姜家就连车马也皆是重新装饰了一番，四角都垂了装满紫熏草的香囊，便是随行的仆从们，也重新制发了新衣，必定要何大人感受到姜家发自心底的敬意。 因是头次拜访，需得是姜家最有身份的人出面，姜晋竟连拄着拐杖的老太太也搬了出来。 何家的意味，如今还不明了，姜晋自是不好大张旗鼓的上门，怕是人多去了遭人笑话，人少去了，又显得敬意不足。 便拟定了他与张氏，加之老太太同去。 几番思量，又想起家里头还有姜宁这嫡女，明里认了孙作鹤大人做义父，暗里有同赵家过了明目，便也带了姜宁前往何家。 姜宝儿倒是想跟上去，可被姜晋一句：“你毕竟还未记在夫人名下，现今去了，多少有些不匹配”给挡了回去。 姜宝儿只得站在门口，抱着猫儿跺脚。 何家住在永州城内，隔着白水城约莫十五里路，这一来一回，车马慢行，便要两个时辰，故而辰时初姜晋便带着一家子人出了门去。 张氏自是不愿同姜晋同乘一马车，原本是要同姜宁一道儿的，奈何姜晋有话要同姜宁说，她便只得退而求其次。 自请去照顾老太太。 一切安排妥当了，几人便浩浩汤汤动了车轮子。 今日起了个大早，姜宁困得慌，可当着父亲的面，始终不好太过失态。 她只得挺直了腰背，直愣愣地坐在马车上。 姜晋皱着眉头，原以为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姜宁总该打探姜云信一番的，可不想她竟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只依旧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兴致盎然地看着外头贩货郎、卖花女各自叫卖。 姜晋磋磨着膝盖，干咳了声：“咱们父女同行，倒是难得。” 哪里是难得，不过是十多年来，姜晋似乎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孩子罢了！ 听家里的老婆子们说，姜宝儿小时候，姜晋可是日日将她抱在手心里，哪怕上铺子里看货，也要让她同去，一刻也舍不得放下来。 也就如今老来得的云起所受的宠爱，能略略越过那时候的姜宝儿。 闻言，姜宁拉好帘子，转过身来：“是啊，父亲日日事忙，能和宁儿这般坐下来说说话，也是宁儿今日运气好了！” 姜宁虽同这人没什么感情，可如今日子过得好好儿的，既别人不来招惹，姜宁也愿意陪他演这出父慈女孝。 何况这年头，若是忤逆父母，说严重了可是下大狱的死路。 见她只说些空空唠唠的场面话，姜晋薅了几下直溜溜的胡子：“宁儿，你可觉得此事有些奇怪？” 她笑道：“不知父亲说的是何事？” 姜晋咂咂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自然说的是你哥哥的事。” 姜宁依旧僵硬地假笑着：“哥哥的事儿您不问哥哥，反来问女儿？我又能知道些什么？” 见她还在同自个儿兜弯子，姜晋一本正经道：“我见你那几个随从这几日日日往外头跑，难道不是为了打听这事儿？” 他自然知道，姜宁和姜云信的梁子早就结下了，若是姜云信真有事儿，姜宁怕是最“关心”的，彼此不过都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姜晋自小兄妹单薄，不过是有个亲生妹妹姜荨而已，他们二人虽说是从小你争我闹。 可二人彼此之间从未发过狠，姜荨心里也是装着她这哥哥的。 所以在姜晋眼里，他们几个小辈之间的你死我活，恐怕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加之姜宁、姜云信、乃至姜宝儿三人，个个都是演戏的高手，在外人面前，恨不得将兄友妹恭发挥到极致。 姜晋自然不知道，也不会相信，姜云信和姜宁已是到了你死我活，水深火热的地步。 难怪今日拿着话头子来问她。 看着姜晋依旧凑着脑袋，等着姜宁搭话，她只得问道：“这些事儿，何来何往，难道哥哥都未曾同父亲明说？” 姜晋歪着头：“我问过你哥哥，他不过是说同何家二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从此二小姐便对他一见倾心、一发不可收拾。” 姜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哥哥既如此说了，想必是真的。”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装傻充愣的女儿：“这你也信？” 她反将这妄图抛砖引玉的老父亲一军：“难道父亲不信？” 老父亲两手放在膝盖上，叹了口气：“你哥哥自是遗传了我的容貌，故而也是容赛嵇康、貌比潘安，可我当年骗……” 见姜宁水灵灵地大眼睛正瞪着他，姜晋忙转过脸，收住口中呼之欲出的话。 “我当年娶你母亲，尚且周旋了两年，你说这何大人家的女儿……这就……你说奇不奇怪？” 她似是总算上道儿了：“宁儿愚钝，听父亲这般说来，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姜晋忙转过身来：“宁儿说说。” “哥哥何时得见何家小姐不说，这世家小姐出门，往往是前呼后拥，丫鬟婆子一大堆，怎能就在茫茫人海之中，同哥哥看对了眼？” 即便是看对了眼，也当是男子家向女子家下拜帖，怎会何家就这般着急忙慌的要见他们，何家小姐这般做派，倒不像是二人郎情妾意。 反倒像是受了威胁，可姜云信能有什么本事，威胁到何家那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