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不知内情，也和老太太不相上下，想了半日依旧琢磨不出什么来。 只得说道：“许是何二小姐催的急了，何夫人这是逼迫咱们家快些去提亲呢，还说是什么入赘不入赘的话，往后都不提了！” 虽然不明白何家发生了什么，可这事情处处透着蹊跷。 姜晋听了半日，心下不忿：“这，当咱们家是什么，竟敢打上门来，难不成除了咱们云信，他们何家的女儿便没人要了。” 老太太放下筷子：“眼下可真是愁死人了，他家夫人尚且如此，女儿还不得刁蛮得上了天，恐怕往后连我都得跪着给这孙媳妇儿请安。” 姜晋瞪着胡子：“说什么呢，母亲，便是咱们不求上门去，他们又能如何？将那小姐塞过来不成？” 姜宁只低头吃着菜叶子，并不同他们搭话，姜云信使的这一手，可真是将他爹给难住了。 见状，老太太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不过，何夫人虽然跋扈了些，可小姐怕也不尽然，何况若是结了这门亲事，只怕对你的仕途也是大大有益。” 他听了这话，又想了想这几日衙内的事儿，因着郑从凤死在白水城，这案子也移交永州，由中丞大人领办，赵同印协办。 赵同印尚能有个热乎乎的凳子坐着，他们这些小官儿，只得整夜整夜地在外头候着，适时瞧着里头的情形，做些添茶倒水的讨好活儿。 三番五次下来，泥雕的人也要生出心思来，姜晋想着，若是自己能官升三级，好歹做个六品官，也不至于被人如此呼来喝去。 与何大人结成了亲家，说不准是有些好处的。 想到这些，姜晋仿佛忘了他女儿方才才被人恐吓似的，又朝着张氏扯起脸来笑着。 “这事儿，便交给夫人去办，银子咱们家是不缺的，务必多备些聘礼。” 话好说，钱难拿。 姜宁看着母亲趁机皱起眉头来：“老爷这话倒说得轻松，不知这外头收成的银子，可还没一一点清呢，若是现在就将这理不清的银钱使了出去，旁人往后还当我中饱私囊了呢。” 姜晋一挥手：“这事儿就当我批了你的，银子随意使，何大人家是见惯了钱的，咱们恐怕得足足筹个十万两，才能如入得了大人青眼。” “十万两？你当咱们后头院子里那水井里出的不是水，是白花花的银子？” 说着，张氏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可眼下他一心在官场上，铺子收成如何，这半年已渐渐失了掌控，事情落到头上来，也只好求人了！ “就十万两而已，咱们家挤一挤还是有的。” 张氏心下不服气，她摊开两手：“你当咱们家是谢家那样，攒了几辈子的大豪绅？说话间就能拿的出来的？” 姜宁知道，今年蜀锦产了不少，收成不错，又恰逢邻国夏历大肆购置织品，连带着各色布料的价格也水涨船高。 就单说今年，蜀地收得十万两不说，八万两还是有的。 可母亲却说：“这家里开支用度一向称不上节俭，又新修了凌云阁、凌香院、荣福院和姜云韦的新院子，哪一样不是花了银子的，你以为我手上还能有多少。” 她打着手：“这些不说，便是老爷做官以来，这府中的人情往来，一年少说也不下万两银子的。” 看姜晋犹犹豫豫，张氏索性撂挑子了：“若你们信不过我，往后还是你们自个儿管着家吧！” 现下正是花钱的时候，谁来管家都是要往里头倒贴的。 老太太与姜晋见她这番架势，也慌了神，姜晋讪讪道：“这……宁儿，你快劝劝你母亲！” 姜宁咽下嘴里的萝卜丝儿：“我对这家中的银钱往来不甚熟悉，也说不出来什么，只觉得母亲说的是那么回事儿！” “算了算了，本也是指望不上你们的。”见这母女两个一个鼻孔出气，姜晋气得背过身去。 这家里头情形如何，老太太也是时时刻刻打听着的，那坐在账房里的，可是周嬷嬷的儿子，她自以为是没什么事儿瞒得过她的。 老太太虽明里说不管家，可背地里还是放心不下张氏，也叫周账房来问过几回。 次次看那账房先生皱着眉头的样子，老太太也想，许是外头的银子都还在姜云信账上，一时暂未归拢，便也不好苛责张氏什么。 眼下家里拿不出银子，张氏倒也不着急，就姜宁的婚事而言，哪怕她补贴些体己钱，也是要操办得风风光光的，可另两兄妹，怕是有钱也不一定能办好了！ 见张氏赖在那儿，老太太只得狠下心来：“咱们家本就属末流官位，若是从前经商的银子再拿不出来奉上个十万两，恐怕外人真以为咱们云信是要入赘呢！” 担着这个名声，老太太自觉死了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可张氏说的，也是事实，姜晋宠着卫姨娘，那荣福院修得处处富丽堂皇，没个千八百两银子，如何收得了功。 说来，卫姨娘倒也是为姜家添了男丁的，那日又险些没了命，老太太自己还说过弃大保小这样的话，在卫姨娘面前，多少有些没脸 故而她虽瞧着卫姨娘铺张了些，可旁敲侧击说过几句之后，终是不好再提。 说起这修院子的事儿，张氏又想起一桩来：“何况，那碧云总是在那小排房里头住着，怕也不是长久之计，依老爷看，可是后头也要给修院子？” 这话张氏可就说得明白了，这府里的银子，分分豪豪要么是都花在你姜晋身上，要么便是花在了你的花花肠子上，休想抵赖。 这话说得姜晋面红耳赤，连着老太太也啐了一口唾沫。 “往日里见那碧云是个老实巴交的，怎的就出了这样的事儿？你说你，若真是喜欢，从外头买个良人回来便好，怎么打上丫头的主意了？” 见老太太面色不悦，他也只得拿子嗣说事儿：“儿子这不是想着云笙迟迟未找到，家里头只有兄弟三个，未免单薄了些?” 这话就连老太太也是听得替他臊得慌：“可别拿这个说事儿，人家赵同印大人，膝下也就一个儿子，可至今依旧是只有李氏一位正头娘子。” 这一时间说得姜晋也接不上话，只得闷闷闭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