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衍也跟着帮腔：“是啊，咱们娘子在谢家府上，可是温柔和善得很，万万不可能是老太太口中所说之人。” 老太太冷笑：“哼，你个傻子自然不懂，可姜宁就不一样了，我看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这是瞧我病得老眼昏花了，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她已是将死之人，姜宁可懒得同她多做争辩，未得老太太许可，她便自顾自站起了身，要朝外头走去。 忽然老太太直起身子，死死抓着床帏，朝着姜宁的背影说道：“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从前都是我小瞧了你这孩子，不明白你心里筹谋着什么，还以为你不过是阴差阳错才有了今日这门婚事，却不想你步步为营早已是筹谋好了的！” 姜宁侧过身子朝她笑道：“祖母虽已老得昏溃了，可有些话是不能胡说的。” 老太太搓着手上的佛珠，冷冷说道：“听说你们姐妹俩的嫁妆是张氏和你父亲按照你的意思办的，你说不忍自己的亲妹妹要嫁到谢家这样的人家，让家里头的长辈们都给他多抬一些嫁妆，而你自己不过是虚抬就好，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姜家搬空了大半个家底，甚至连汪云春的私房钱，也分毫不剩的搭了进去，这些流水似的担子可都是随着你阴差阳错一同去了谢府，尽数成了你手上的银子啊！” 没错，这就是姜宁的手段，他们以为她救下碧云不过是大发善心，可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是有感情的，恰巧碧云便是那个知恩图报的人。 碧云是个聪明人，既能偷的了汪姨娘的香料，又怎会打探不到盘姨娘和姜宝儿的计谋。 她早早便告诉姜宁，姜宝儿要来一出狸猫换太子，索性她也就将计就计了，毕竟多搜刮些钱可没什么不好的。 可反派往往死于话多，姜宁深知，哪怕老太太就要死了，有些话也是不能当面自曝的。 她看起来愈发可怜：“祖母您这可是错怪宁儿了，这些阴差阳错的事可都是妹妹干的呀，你怎能因为偏宠妹妹就推到我头上来呢？” 老太太将佛珠重重摔在地上：“就凭汪云春和姜宝儿那两个猪脑子，就算是使出十八般武艺，也及不上你姜宁轻轻动一根小指头，你这是请君入瓮呢，由不得他们不上当。” 眼前滴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甚至眼含泪光的姜宁可将这厅内的一干婆子丫头都骗了过去，本就被折磨得不清的下人们，愈发觉得老太太不讲理，而大小姐苦巴巴的甚是可怜。 毕竟哪个姑娘会摆着赵家知府的探花郎不要，偏偏要想方设法嫁给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呢？ 当然，此时一干人等自然不知道姜宁专挑谢承衍这种人傻钱多好忽悠的下手，待改日寻得良机，便借机遁逃天涯。 只埋怨这老太太，真是偏心眼偏得人神共愤，就连一向厚道的周嬷嬷，也听得朝她翻了个白眼。 可若不是谢承衍低头不经意间看见姜宁嘴角挂着的笑意，可险些信了她的鬼话，甚至要上前为她打抱不平了！ 见娘子那衣衫而过的狡黠笑容，谢承衍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也跟着笑了。 心想娘子啊娘子，你可真不简单啊，这样大的手笔，整个白水城都被你骗过去了。 这才是他当日在月光底下认识的姜宁，是引得他欲罢不能的姜宁，是那个带着三分天真三分狠辣还有三分狡诈的姜宁。 也是，他的姜宁怎会随随意意在府上被人欺负了去，看来是自己多虑了，眼下这局面哪里是姜家困住了她，明明是他困住了整个姜家。 姜宁这头都快表演掩面痛哭了，那头老太太却还不愿意放过她，她一一数落着姜宁的不是。 “还有汪姨娘那死了的孩子，不正是你为着你弟弟报仇使出的手段吗？” 周嬷嬷捏着老太太的腿脚，轻声规劝道：“老太太，那是个莫须有的孩子，连老爷都不曾认过的，定是汪姨娘瞎编的。” 老太太推开周嬷嬷的手：“这些天，我细想了想，云春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那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的样子，绝不是演出来的。” “前几日我去看她时，她把实话都对我说了！说胡大夫瞧出来了，她是被人下了红花。” 老太太想着，怕是碧云的事儿，姜宁也是出了力气的，她虽是在同周嬷嬷说话，可眼睛却直勾勾看着姜宁。 “你说，咱们府上，除了大小姐有这样的手段，还有谁能算计到，此时正是风口浪尖，便是云春知道孩子不在了，也不敢说出来？” 周嬷嬷低着头，实在是不敢接老太太这糊涂话。 姜宁想回于氏，您老不知道的可多了去了，怪只怪汪云春这么多年过于猖狂，树敌太多，便是一人一个针眼子，也足以扎死她的。 那红花的法子虽是二姨娘“无意”间透露的，可那性子极烈的红花，却是婉仪姨娘亲手放入的，至于来路嘛，就得去问问死了的清越她妹子。 老太太至今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人活在世上，自然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姜宁擦拭着眼角的泪珠子，哽咽着朝周嬷嬷说道：“我瞧着祖母如今是病糊涂了，我也不同她计较，这些话，嬷嬷们听了便听了，妾不可往外说，免得有心之人以为祖母不修晚德。” 瞧瞧这番话，说得多么情真意切，体贴入微，便是见惯了阴谋阳谋的谢承衍，也想为轻轻靠在她怀中，哭得不能自已的娇妻鼓掌叫好。 可众人现在都忙着可怜大小姐，丝毫没注意到老太太听了“不修晚德”四个字，险些背过气去！ 见她拍着心口子，周嬷嬷也只当老太太是又犯病了， 谢承衍轻轻拍着姜宁的背，细细琢磨着她这晶莹剔透，说来就来的泪珠子，得是多少年才能修成的功夫。 光凭这一招，他府上那八个姨娘就得在她面前甘拜下风。 姜宁哭了一番，又晕晕乎乎往谢承衍身上靠了一番，活脱脱一个见祖母病重垂危，心疼得难以自持的孝贤子孙模样。 这场面看得铁石心肠的孙嬷嬷也留下了眼泪，她感叹着：“便是连老太太最挂念的云信少爷，也不及大小姐一半伤心啊！” 临出门前，大小姐还不惧老太太那“有力”的巴掌，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给她捻好了被角，继而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出了北苑。 这头才出了院子，姜宁便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见着阿辛在院子里捞红鱼滚了一身子泥，她又笑得前俯后仰的合不拢嘴。 谢承衍的胸口，都被她配合着笑声重重落下的拳头给锤得快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