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有几个掌柜埋怨：“如今丝帛还能值些钱，可若全换成了粮食，咱们怕真的是没出路了。” 姜宁淡淡说道：“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你们只需听我的话就行，事以密成，言以泄败，此事除了今日坐在这儿的各位，其余人谁也不能透露半个字，即便是自家枕边人，也不能知道。” 各位掌柜见小姐这般说了，也只得应下。 姜宁又道：“接下来，除了看守铺子必要留下的人，其余各家铺子的，跟着马掌柜出去囤粮，永州、临州都能去，路上会有张乔带着庄子上的人给你们保驾护航，进出多少银子，来找明欢姑娘报账就成，支出各项，她说成就成，她说不行便是不行，不必单独来回禀了我。” 在座的各位都是老辣的生意人，便是从前，银两支出也是回禀老爷的，哪儿轮到明欢这个毛丫头做主。 这样一来，明欢岂不是成了小姐跟前的大管家。 可小姐的话，他们也不敢不听，虽神色各异，但也都应了下来。 一旁的明欢心里头也有些没底，虽说小姐的银钱都是她打理着，可这外头的事儿，她还是头一次经手。 大小姐拍拍她的手：“往后明欢说的话，便是我说的话，你们一样得听着。” 姜宁知道，这孩子虽说在人情往来上比起希儿木讷了些，可管账这事儿却没有人比她更细心了，最重要的是，明欢是她的家人，她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她朝各位说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明欢的才能我知道，往后你们也会知道，大可不必看不上这小姑娘，今日我便说到这儿，你们各自都下去办事吧！” 马明远知道，大小姐一向眼光独到，她看上的人，她看准的事儿，想必不会有错。 于是作揖应下：“大小姐交代的事儿，我尚锦坊第一个要做好。” 见营收一马当先的马掌柜都不可惜当前的利润，其他的掌柜们也不好再辩驳什么，只允诺一切以大小姐马首是瞻。 人心易变，银子却是不会变的，姜宁永远知道，只有银钱才是能让人死心塌地办事的基础。 明欢下来，一人给了三十两银子：“这些日子，各家掌柜收入都不如以往，这些小钱便给各位家里头的夫人添些妆奁，但若是想打旁的主意，可万万不能够。” 这叫恩威并施，虽银子是姜宁授意的，可众人接下，便当是认了明欢姑娘这个人，听了她这句话。 事了，明欢又亲自将众人送出了谢府。 见众人各自上了马车，她才松了口气，小姐这次交代的，可是天大的差事啊！ 一旁的福征抱着手，嘴里衔了跟破草笑道：“姑娘果然是夫人跟前第一得力的人啊，这么多人也能差使得动。” 明欢叉着腰瞪他：“本姑娘的事儿要你管，什么登徒子，竟学会听人墙角了！” 福征笑道：“可并非是我听人墙角，我打十二岁起便跟着公子，日日都要往姿事厅前过的，少不得要听些不要紧的事儿。” 这人是公子的狗腿子，可小姐说了，许多事儿不必让公子知晓，明欢便也懒得搭理他，转身便要回喜阁。 可明明还没到午膳的时候，她怎么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荷叶鸡的味道，这蕉香四溢的香味，一闻就知道是祥楼的张大厨子做的。 她瞬间变脸似的笑着：“福征哥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福征晃了晃牛皮纸袋：“也没什么，不过是路过祥楼，顺手买了只荷叶鸡。” 明欢笑得更甜了：“哎，最近伺候公子和小姐，我都累瘦了，听说荷叶鸡可是大补。” 他撇着嘴上下打量着明欢，这小姑娘是比初见时清瘦了不少，不过这可不是累的，也不是她少吃了东西，而是长成大姑娘，开始抽条儿了！ 福征紧紧捂着手上的荷叶鸡：“夫人交代过，你好不容易瘦了，咱们谁都不能私下给你塞吃的，若是吃胖了，享福的是你，夫人到头来却还要怪我，那我岂非冤枉。” 明欢咽着口水，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了，从前日子不好过吃不上时，什么都得往她嘴里塞一口， 可如今到了大户人家，反倒说她胖，这也不让她吃，那也不让她吃，就连半夜想吃碗素面，小姐也叫后厨的不许给她做，吓得人家连盆带锅都给藏了起来。 她又不是杀人放火了，小姐为何要这般折磨她？ 那荷叶鸡阵阵飘香，就好像在对她说，来吃我、来吃我，我不告诉小姐。 明欢朝荷叶鸡的主人讨好道：“福征哥哥，也不知道今日的荷叶鸡是撒的松子仁还是花生碎，再不吃可要凉了！” 福征什么人，号称谢府第一带刀大侠，上能哄得老爷安心，中间能让公子放心，下能骗得阿辛开心，他一眼看穿，明欢馋的是那只荷叶鸡的身体。 他偏要故意逗那丫头，看她气鼓鼓又委屈巴巴的，他就高兴，装傻充愣道：“没事儿，离放差还早着呢，凉了我热热就行。” 小丫头不服气的试探：“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反正这会儿你也不想吃，不如先借我吃，下回我再还你。” 福征张着嘴，借钱借米听说过，头一回见借烤鸡的。 说时迟那时快，明欢一个箭步便夺走了牛皮纸包，她又笑出了两个小酒窝：“这儿风大，我去花园的石凳子那头吃。” 福征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切，她明明就是怕被夫人抓到，看着明欢抱着荷叶鸡逃跑的样子，他不禁也跟着傻笑。 “等等，我还没吃上呢！” 可他低估了明欢的实力，哪怕是他追上了明欢姑娘的脚步，也追不上她干饭的速度。 他只吃了半只鸡爪子，明欢那半荷叶鸡便化成了骨头从她嘴里吐出来。 “吃这么快，也不怕噎着你。” 明欢耷拉着浓密的眉毛，眼睛水汪汪的，吮着手指说道：“从前我和小姐日子难过，一年也吃不上一次肉，也不怪我如今吃肉快了些。” 听起来真可怜，福征看着手上那一半，仿佛不给虎视眈眈的明欢倒成了他的罪过。 他撕下鸡腿递给眼前的小丫头：“吃吧吃吧，都给你。” 明欢瞬时笑得向个孩子似的：“多谢福征哥哥，既然你都不饿，那这一半我也不客气了！” 福征摇头，也不知道这主仆两是怎么长的，她家小姐当初清瘦得弱柳扶风，这丫头当初生得珠圆玉润。 他甚至有些怀疑，明欢是不是把她主子那份口粮也吃了！ 福征趴在石桌上，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笑了，他可从来没见过有人吃东西能这么香、这么干净，若是日日能看见她吃东西，也是一件欢乐事儿，便是公子朝他翻白眼，他也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