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玖瞬间寒毛竖了起来，随即感应到那熟悉的气息才稍微冷静下来。 是陆则。 虽说没有感觉到危险，但他本能就释放出了剑意，那威力自然是非同寻常。 顾玖只是听到那一声轻轻的剑鸣就控制不住本能戒备起来了。 “哥，你醒来啦。”顾玖确定是他以后就放松下来了。 “我们现在哪？”陆则下意识地问道。 顾玖摇头，“我也不清楚。” 她也就是刚醒来罢了，一看他们就在密林里头，不想引来什么异兽的注意便往外面走。 只是没想到才走了没多久，陆则就醒来了。 如此也好。 顾玖看着陆则，郑重道，“在哪并不重要，我接下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们暂时分开吧。” 陆则想都没想过顾玖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好一会才道，“什么事？” 她却是摇了摇头，食指举起轻轻放到红唇边，“嘘。” 纤细白嫩的食指与那鲜艳欲滴的红唇交相辉映，甚至分不清哪个更为诱惑。 陆则的目光不禁被吸引了一瞬，竟是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这心思一起来，他便忽略了顾玖的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不能说是吗……”他低声喃喃道，仔细观察了她好一会，确定她的目光还是一如往常的清澈和纯净便知道她还没有恢复记忆。 而她却突然间说有事要做。 心里瞬间想到一个可能—— 顾玖在那颗心脏里头的经历！ 这是他唯一不清楚的事情了。 思及此，他微掀薄唇，正想要再试探一番时又止住了。 罢了，问再多也没有用，很明显顾玖是想要一个人行动。 “行吧。”他轻声一叹，“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总之照顾好自己。” 顾玖微微一笑，点头应是，“哥，你不用担心我。” 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这抹笑容的背后好似透着什么，看得陆则一阵恍惚。 两人随即又谈了很多漫无边际的话，好似什么都说不完又好似什么都说完了。 时间渐渐过去，分别总是来临。 “不说了，我得走了。”顾玖看了看天色，眼里有些着急。 若非陆则醒来的话，她还想着在他身边待多一段时间。 但是他醒了。 那么，她也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了。 她不能捆着他让他待在她的身边。 他是剑，是除魔利器！这样的他应该在战场上才是。 陆则也不是那般缠绵的人，顾玖都这么说了，他便点头应是，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话：“珍重！” 顾玖点头，转身走了几步以后，忽然又扭头回看他。 “哥，如果只牺牲一个人就能把那些魔物全都解决掉，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陆则握紧手中的剑，“把一个世界的命运投放到一个人的身上太蠢了。” 顾玖站在原地听着他的回答直怔神。 “怎么突然问这个？”陆则微微蹙眉，黑眸紧紧地盯着她，好像要看到她的心里一样。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顾玖赶紧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我就是随口一说。” 说罢，她摆了摆手，“就是一时胡思乱想罢了，我还以为你会说同意或者反对。” 结果却是骂蠢，的确是蠢呢！ “也许就有这样的蠢人。”她低声笑道，声音轻得陆则都听不清。 她不再多说什么了，只笑着对他挥了挥手，好似只是一次非常普通的道别罢了。 却不晓得，在这之后，他们再也见不到了。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此刻，陆则看着顾玖远去的身影，总觉得她像是风一样要飘走了，再也留不住她了。 他的心里萌生出一股冲动，想要上去拉住她，留住她。 但他最后还是控制住了。 他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直到这四周她的气息被冲淡，他才开始辨认方向。 现在天魔入侵，世道大乱，原想回祖地看看情况，但是地底裂缝一行让他发现了天魔的大阴谋。 家暂时是回不去了，他要上前线！ 认准了一个方向后，陆则直接御剑而起，朝着那里疾驰而去！ 陆则的实力非同小可，在到达前线后，直接就被安排到战场上了。 一开始这里的战斗并不算可怕，只是时不时有天魔降临罢了。 然而随着时间的过去，四周的魔息越来越重，空中的那巨大的传送阵也越发明亮，直到某一天—— 它彻底开启了！ 从此，前线再无安宁。 幸好强大的天魔都有自己的领域气息，不是成群出动的，扑天盖地而来的都是些普通魔物罢了。 就算如此，大家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前往前线的修士终于开始多了起来。当然，死去的修士也跟着多了起来。 来前线最早的一批修士不知不觉中都已经成为了一方将士，比如陆则。 他在战场上可以说是如鱼得水，身上的戾气和杀气也越来越重。 随着魔物的增加，他和其他修士一样越来越多地拼杀着，想起顾玖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那些她在身边陪伴的时日是不是都是假的。可能他的身边不曾出现过那一抹艳色。 他知道自己这种情况是因为杀戮太多影响心境了，他需要的是清修，偏偏这是在前线最为奢侈的东西！ 直到那一天，他遇到裴光。 他是没注意到他的，还是裴光叫住了他。 裴光发现他的存在还很是意外，“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一次，两人相见，修为却是相差无几了。 裴光注意到这点心里也很是感慨。 他原以为自己的进境已经算很快了，没想到陆则竟然达到这种地步。 但看他的所在之处和他现在的状态，裴光都不知道陆则在这里待了多久。 “你又是为何站在这里？”陆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自然是除魔卫道！ 裴光失笑，自嘲自己问了一句蠢话。 陆则对此并不在意，拿着剑就准备继续下战场了。 裴光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出来了，“你为什么不在她身边？” 陆则扭头看过去，和他四目相对，却是没有说话。 裴光对上他的眼神，不禁有些闪躲。 他又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这个问题和上一个问题有什么区别？ 他赶紧平心静气，调整状态，问道，“你为什么不带上她？” “我有我要做的事情，她也有她要做的事情。”陆则就知道裴光想问的是顾玖。 堂堂男子汉，还是剑修，以前明明很坦荡，现在怎么就如此扭捏了、 陆则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这样的意思，刺激得裴光打了个激灵。 他也就不再掩饰，直白道，“我就是想知道她在哪里？你可知道最近有个传言，有个傻子高价收购翟红石。” 陆则闻言不禁一怔。 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顾玖，她曾经就想要那石头，那几乎没有一个修士会在乎的石头。 裴光亦然，因为那一次比斗陆则特意找他要的彩头就是那翟红石。 再加那个盛传的傻子的形象，着实是和顾玖太过相像了，他有想过会不会是她，正好在这里碰上了陆则，便想询问一番。 “会不会是她……？”裴光试探性地看着他，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 “是她抑或者不是她，对我们的现在有什么区别吗？”左右他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除魔卫道。 就算那真的是她，她真的在做那样子的傻事，他们能如何？ 裴光叹了叹气，知道自己从陆则这里是得不到什么信息了，最后只笑了笑，“你说得也是，那就战吧！” 新一轮的战斗，开始了。 和往常不同的是，陆则一边打一边在想着顾玖。 那个被他冠以月之名的女修，那个牵动他心情的女修，那个被人叫做傻子的女修…… 没错，其实只消裴光一说，陆则的直觉就在告诉他，是她，没错！ 至于她做的傻事，他个人觉得未必。 他至今始终不知道她在那颗心脏里头经历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她之后所做的一切绝对与那颗心脏脱不了关系！ 想想她说过的，三番四次梦到那个心脏，再想想还没去过那心脏处她就对那翟红石另眼看待…… 一个又一个线索在他的脑海中转动，努力地想要拼出她的意图却因为缺少了最关键的信息而无法成型地。 陆则很努力地回想，想要从他们的过往中找出一点点蛛丝马迹。 这一回想，最后定格在他们的分离时的场景。 那段对话在脑海中回响的当下，他的身影不由得一顿！ 若非裴光就在附近立即伸出援手，他很有可能会因此受伤！ “谢谢。”陆则回过神来，轻声道，继续投入到战斗中，没有说自己就算走神本能反应也能解决掉那只魔物。 他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行为，最后还是放弃了回想，全心投入到战斗中。 就算不会受伤，但这也不是每一次都如此幸运，每一次都有队友在身边，战斗就该全神贯注！哪怕他们的行动真的是杯水车薪，他们也得战斗到底！ 待这一场战斗结束后，陆则才有心思再度回想自己之前想到的东西。 那一番对话好像还在昨天—— “哥，如果只牺牲一个人就能把那些魔物全都解决掉，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把一个世界的命运投放到一个人的身上太蠢了。” 他当时真的就是这么想的，这不蠢吗？那个被牺牲的人何其无辜，那个人凭什么要牺牲？ 现在他依然是这个想法，尽管他在这里经历着无穷尽的战斗，但是这是他们的世界，事关所有人，不应该由一个人付出的。 至今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当时也问出口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我就是随口一说。就是一时胡思乱想罢了，我还以为你会说同意或者反对。” 为什么会以为他会赞同还是反对？ 除非……除非她就是要得到一个答案！ 陆则是何其敏锐的人，瞬间就联想到顾玖在那心脏处的际遇。 莫非…… 一个猜测瞬间闪入脑海，他立即就坐不住了，身上煞气赫然迸发，俨然一尊恶神现世，让人望而生畏。 与他相识多年的战友们对此都有些侧目，在这里这么多年他们从来不曾见过陆则如此失控。更别提那些新来的修士们，纷纷对其后退三舍，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触怒这么一尊大神。 裴光亦在其中，看到陆则这般气势，心中不免一叹，若非他身为剑宗大师兄，需要处理的事务太多，他早该来到这战场里磨练自己的剑了，也不至于与他差距这么大。 对于这些加诸到身上的目光，陆则完全视若无睹。 他满脑子都在思考那个可能性——他的月亮该不会真的因为那个破心脏决定牺牲自己来救世吧？ 应该不会。 他努力地说服自己，若是如此，那临月早该行动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被人叫成傻子。 他极力往这个方向想的时候，倏然间异动骤起！ 那已经沉寂许久、稳定许久的传送阵，突然间竟像是活了一样，在空中动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去。 然而没等到那传送阵再异动，远方某处竟升起了冲天的红光！ 那是一种极其耀眼的红，红得好似要将整个天都染成红色一样，明亮又鲜艳，只消一眼就让人为之欢喜。 再仔细一看，那红光竟能压制住那异动的传送阵，让人为之惊叹！ 很快，就有人去查探那红光的来源。 没等那些查探的人回来，那空中的红光却是开始收敛起来—— 显现出隐藏在里面的模样：竟是一座塔形法宝！ 再仔细一看，那竟是是翟红石的红。 几乎在瞬间，知道的人都想到了那高购收购翟红石的事情。 竟是发现了翟红石的不凡之处吗？ 在这一刻，不会再有人觉得先前那人是傻子，只当其是不出世的大能修士。 这个念头刚起，大家不禁开始期待起那塔形法宝与传送阵的交锋，期待着它可以彻底粉碎那传送阵，期待着它可以让他们回到最初的和平的生活。 饶是觉得区区一个塔形法宝，不可能有那样的能力，但那又如何呢？这是第一次他们人修与那天魔的交战取得了突破！ 就在大家都士气高涨之时，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塔状法宝却是与那传送阵陷入了僵持。 时间慢慢过去，二者一直没有动静，但很明显是一直都在对峙当中，最起码前线处几乎没有了天魔和魔物的踪迹，好似被派去做其他事情了一样！ 到这个时候了，大家也都知道那塔状法宝上写着“天一阁”三个字。 陆则看到“天一”二字便瞬间明白那意思，不过是希望天下归一罢了。 他现在已经从前线离开了，如今前线已经不需要他了，他要去找回自己的月亮！ 然而就算他到了那天一阁附近也没有用，那塔一直悬在空中，除去出世之时，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不知道要僵持到哪一天了。 虽说是这么想，但他们都知道，这僵持不会太久。 趁着天一阁与那传送阵僵持之时，大家已然了解到那翟红石的妙处，纷纷开始学着用翟红石炼器。 很快，和“天一阁”外表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的塔在大陆上遍地开花。 或许那些塔与天一阁是有差距的，但那么多的翟红石分布四周，与那天一阁交相辉映，却是无形中加强了天一阁的力量。 天魔那边早在天一阁出现之时就有异动，当时他们就想派人将那天一阁给毁了，却不曾想因为天一阁的压制他们根本去不了修真界！ 再看那四周的塔越来越多，那天一阁的力量越来越强，天魔决定必须行动了！ 于是乎，在沉寂了那么久以后，传送阵终于再度异动。 不仅如此，这一次，还伴随着那地龙翻身！ 几乎所有地底裂缝都在瞬间加深，四溢的魔息朝着空中的传送阵汇去，极力以此压制那天一阁的管制。 天一阁本已静寂，受到挑衅后再度升起强大无匹的红光，好像就是要将那传送阵压制回去一样。 不仅如此，因为有天一阁的带动，四面八方已经修建起来的塔也跟着绽放出鲜红至极的光，一同压制那传送阵，同时也镇压底下的裂缝。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祈祷着胜利。 陆则自然是在其中。 他可以非常确定，他的月亮就在天一阁里头！ 但是她不愿意见他，哪怕他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难道，在她心里，他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陆则却是不知，顾玖很想见他，但更怕见他。 “你真的不见他吗？”温柔的声音，来自于那地底深处的心脏。 “不了。”顾玖笑着摇了摇头。 她怕自己见了以后，会舍不得。 她的记忆还是没有回来，所以在她的世界里，最重要的就是救了自己以后一直在一起的陆则。 既然做出了那样的决定，那么她就不应该迟疑。 不见也好，不见的话他会生她的气，那样的话，迟点他也就没那么伤心了。 顾玖如是想，脸上的笑容真挚却忧伤。 “你……会后悔吗？”女人沉默半响，忽然问出这个话。 顾玖闻言也跟着沉默了。 好半天了，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不后悔是假的。” 怎么可能不后悔呢？ 她这一去，九死一生，几乎是注定的死局！ “但是，死得其所，多好。” 最起码，她是为这个世界而死的。 或许，这就是她的使命！ 顾玖是真的这么想的。 她正好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所以除了陆则了无牵挂；正好这里也没有一个人找她，说明除了陆则也没有人会挂念她。 大概，往后陆则会怀念起她。 只不过，说到底他们只是萍水相逢，最后他也会忘了她。 他的悲伤，也只会是一时间的事情罢了。 这样就好。 顾玖对此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那就开始吧！”女人见她已经作好准备，温声道。 温柔中透着冷酷。 顾玖笑了笑，将全身灵力都注入到了那塔内，毫无保留。 刹那间，整个天一阁如同天光放晴，倏然间绽放出万丈光芒，耀眼至极！ 而那天魔也不某示弱，竟是凝聚起所有地底裂缝的魔息，而后一只黑色的巨掌自那地底裂缝中探了出来。 那巨掌的目标正是那天一阁！ “轰！” 两者相碰，骤然掀起巨大的风浪！ 顾玖可以看到外面的修士被那余波冲击而去，其中就有陆则！ 她心一急，手中的灵气差点岔气，幸好那女人沉声喝道：“定心，静神！” 顾玖自是照做，瞬间沉下心神，全身心投入到与那天魔的战斗中。 女人见状，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那些话竟是在空中幻化成一个又一个的天地字符，而后没入到顾玖的身上。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能看到，那天一阁的旁边，出现一个美人的虚影。 不是别人，正是顾玖！ “临月！”陆则叫唤出声，眼里心里只看得着她的身影。 许久以前在剑宗对顾玖惊鸿一瞥的人也都纷纷想起了她，不禁为之触动，不为其美貌而为其实力！ 就在众人的目光下，只见那虚影紧闭着双眼，纤纤玉指只往虚空一伸，所有的翟红石制造而成的塔都纷纷往她的手里钻去，最后与那天一阁合为一体。 她的手就这样捧着那天一阁，而后就像是钉钉子一样，直接对着那传送阵钉了上去！ 那只黑色巨掌自是挡在前面，但那又如何？ 集合了所有塔的力量，天一阁轻轻松松就穿过那巨掌，而后直达那传送阵！ 每个人的耳边好似都出现一个轻脆的“噼啪”声，好像是什么破碎了一样。 没等他们分辨，却见空中那存在了那么久的传送阵倏然破裂！ 那传送阵破裂的瞬间，时间和空间都好似停滞了一瞬间，而后便是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