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看到他们整齐的死状，惊讶自己出手如此狠辣娴熟，但想到他们欺辱苏芷香，又觉得这死法太便宜对方。 苏芷香不是没见过他杀人，那两个小贼的确该死，但要适应这种血腥场面，恐怕还需要历练几回。 呸，好端端的怎能咒自己呢！那些刺客又不是冲她来的，惠民堂也好，司马老哥也好，不管谁是幕后黑手都与她无关！ 眼前的商陆毫发无损，就算山下还有埋伏的刺客，他应该也能全身而退。 苏芷香对他已是仁至义尽，人也见过了，话也带到了，再不走还等着被杀吗？ “少爷，您没事吧，您跑得太快了，我都追不上……”全喜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来，“您找到少夫人了？哎呀，地上躺的是啥玩意儿？野猪么？” 苏芷香想好临别说辞，抬头看向商陆，摇曳的灯笼照亮他沉静的眼眸，那双桃花眼多情又迷人，冷起来却寒若冰霜。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立即收起眼底寒意，温柔地看过来：“别怕，伤到哪儿了？我带你去药庐疗伤。” 苏芷香磨磨蹭蹭挪不开脚步，山上那么黑，不去行不行？再说，她去意已决，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我还好，你和全喜快走吧，免得被其他刺客追上。” “你不跟我一起走？”商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低笑了声，“又看不清了？” 他轻松的语气像闲话家常，方才那一瞬，好像变回无所不能的商陆，仿佛天底下没什么事能难得了他。 苏芷香觉得这走向不对，正要掰正过来，却见商陆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无妨，你跟着我。” 苏芷香瞪着他的后脑勺，小手在他掌心里倔强地捏成拳头。 好歹在闹分手，他怎能装作无事发生？以前当她是痴情娘子，搂搂抱抱也就算了，明知她已经不爱了，居然还敢上手！ 商陆察觉到她不满的挣扎，得寸进尺勾住她臂膀，凌空跃起，攀在枝头远眺。 树梢上那轮弯月皎白生辉，苏芷香的视野随之开阔，她怕自己掉下去，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仰头看他泛起微笑的脸庞。 “药庐就在那里，你说过，要陪我一起来的。”商陆指向半山腰的世外桃源，远看朦胧缥缈如仙气缭绕，近看山涧溪流升腾氤氲水汽，似有百花药草茂密生长。 她说过的话多了，他句句都记得清楚？好吧，这个约定她赖不掉，远在天边的“公婆”都能作证。 时值半夜，离天亮还早，随他去药庐一趟，应该也不耽误下山坐船。 “可是，你就不怕那些刺客追来？”他真是心大，怎么还有闲心跟她赏月看花。 “敢来的，一个都别想逃。”商陆不以为然地笑道，蜻蜓点水般越过碧波起伏的树丛，将她带入天陵药庐。 苏芷香依偎在商陆身边，借着月光看到芳草繁茂的药庐，眼前这座花香环绕的木屋，不就是她梦想中的家吗？远离尘嚣，如入画境，真是神仙般的享受。 商陆推开院外那两扇竹门，牵着苏芷香的手步入雾气缭绕的药园。 她东张西望看得目不暇接，紫菀、桔梗、千日红，精美的花草既能欣赏又能入药，各色灵芝比她过去十几年见过的种类都多，其中不乏最为珍贵的赤芝与紫芝。更让她震惊的是，沉香、龙骨等稀有药材就随意地放置在园子里。 “药庐没有人炼药吗？”她不相信做药之人敢这样暴殄天物，这座药园虽然不大，各个季节的药草应有尽有，应是有人悉心打理。 “父亲生前收的几个徒弟平时都在……”商陆看向空荡荡的药园，稍显尴尬地解释，“不知为何，他们看到我来，都悄悄离开了。” 苏芷香并不意外，商陆生闷气的时候，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谁看见他那张冰块脸不想跑呢。 “走吧，里面还有更多有趣的东西。”商陆看出她对药庐感兴趣，诱哄她走进木屋，满室药草清香混合着江水气息扑面而来。 苏芷香走向能看到江景的镂空竹窗，窗外是依山而建的月台，摆放着研磨药材的各种器具，不远处还有石灶、地炉和药池。 与苏芷香家里简陋的灶房相比，商陆他爹留下的炼药房，比她想象中的布局更精妙，让她这个做药多年的人手痒难耐。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苏芷香估摸以后，很难见到这样得天独厚的炼药宝地，就算无法亲自做一回药，亲眼目睹记在心里也是好的。 “当然可以！”商陆带她绕过走廊，熟门熟路地来到后院，“我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在这里玩耍，最喜欢从药池里的泉眼取水，沏茶可清心明目，沐浴能强身健体。” “该不会是传说中的药泉吧？”苏芷香听到淅沥的流水声，快步跑到翠柏掩映下的八角药池，池中泉水在夜幕中汩汩地冒着热气，竟是一座四季皆宜的温泉。 泉水清澈，映出夜空中的皎洁明月，苏芷香站在池边往下看，药池里泡着各种草药，准备用于熬煮。 “药泉浸泡的药材，做出来的药岂不是仙丹？”苏芷香羡慕极了，可惜她没有机会尝试。 “口渴么？”商陆纵身跳到池边，指着分布在药池各处的十余个泉眼，“可以直接取水喝。” 苏芷香哪能经得住这般诱惑，她没机会做药，至少能品尝药泉的滋味。 她跟着商陆往下跳，脚底踩滑，险些一头栽进药池，商陆眼明手快将她拉进怀里，颇为惋惜地说：“看不到你泡温泉了。” “乱讲，池子里还有药呢！”苏芷香羞红着脸，避开他越发炙热的目光，“我口渴，要喝水。” 苏芷香催他去取泉水，商陆扶她站稳，弯腰从池子里捞上长约三尺的竹管，一头对准泉眼，取出清澈温热的泉水。 “啊，好暖……”苏芷香兜起双手去接，入口清甜，清新入脾，洗手洗脸都觉得香滑柔软。 “你也洗洗吧。”苏芷香留意到商陆手背上沾着血迹，连忙接过竹管帮他清洗，泉眼的位置有半人高，苏芷香将竹管靠在腰间，另一头流出的泉水，恰好浇到商陆那双长腿。 “不好，我没拿稳……”苏芷香慌忙抬起竹管，管子里的积水抛洒向半空，窜进商陆的衣襟，浸湿腰带一直往下流。 苏芷香无意瞥过去，湿透的衣襟紧贴着他窄腰，勾勒出薄韧的腹肌线条，那硬实的触感，她曾亲手摸过。 她心虚地低下头，干脆装作看不清，随后惊讶地发现，他的腰腹之下竟被浇透了，隐约能分辨其中的雄伟…… 要老命了，当初给他擦身的时候，她特意用巾帕捂住没敢看，如今却让她亲眼见分晓。但她不想看啊，有没有抹去记忆的药，多少钱她都买。 “走吧，我找巾帕帮你擦干……”商陆尚未察觉，他从上到下在她眼里已是无所遁形，只是看她发梢湿漉漉的，怕她受寒，拉着她回木屋。 商陆的手掌灼热到发烫，苏芷香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感觉呼吸变得急促，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温泉的热度，闷得她喘不过气。 “更深露重，当心着凉，你在山上吹了冷风，擦干后换身衣裳。”商陆带他走进父母生前的寝房，苏芷香一眼看到玉润剔透的碧色石床，像冰川下未沾尘埃的雪晶，染上天边最纯粹的颜色。 “这是……”苏芷香想起书上的某段记载，激动得语无伦次，“能治百病的碧晶石？” 碧晶石，传说有镇静安神的奇效，小儿受惊啼哭或是成人失眠，以晶石做床都能睡得安稳。像年迈瘫痪的老人，还能敛疮生肌，通脉解毒，以此益寿延年。 商陆不以为意地点下头：“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什么好像？碧晶石千金难买，一两晶粉一两金，你懂不懂！”苏芷香的心情就像她梦寐以求的宝物，被不懂欣赏的俗人糟践一样。 “你喜欢？送给你！”商陆毫不迟疑就将这件宝贝送给她，苏芷香反而愣住了，他知道她爱钱，这是要用银钱的力量让她屈服？ 商陆打开衣橱翻出母亲的衣裙，仿佛这件旧衣裳都比碧晶石重要：“将就着先换上……” 苏芷香看着他手上那件烟紫色罗裙，裙边绣着典雅的玉兰花，不难想象他母亲生前是一位温婉佳人。 但她都要离开商陆了，怎能穿着他母亲的衣裳跑路？听商陆的语气，还把她当成痴情爱妻，她不喜欢这种拖泥带水的感觉，却又不敢直说她是冒牌新娘，坦诚自己是个玩弄感情的骗子！ 不管是逃婚，还是不告而别，商陆都会厌恶她，但她就是摆脱不了莫名的虚荣心，她并不想给商陆留下那么不堪的印象。 苏芷香迟迟未接，商陆展开那件衣裙叮嘱她换上，却见衣兜里有个红色布包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