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潮水般围拥在男子身边,将他堵在客栈门口进退不得。
男子不知灌了多少老酒,走路东倒西歪,看着年纪不大,浑浊双眼却已不复清明,双手指着客栈招牌来回比划,嘴里反复叫嚣着“商东家,你出来啊”。
有人认出他是打哪儿来的,嬉笑着跟那男子打趣。
“呦呵,这不是胭脂铺的丁掌柜嘛,今儿又喝多了,还是赌钱赌输了?上回把自己儿子都押给赌坊,这次又想来卖媳妇?”
胭脂铺?苏芷香蹙眉回想,难怪看这家伙有点眼熟,商陆之前带她买遍几条街,她还光顾过他家铺子,只因听他是柏州口音。
苏芷香碰见老乡觉得亲切,多买了几盒胭脂照顾他生意,没想到惹来一头白眼狼。
清晨齐知儒派人来请商陆和韩京墨,说是有要紧事商议,眼下他们都在驿馆,她不能任由这个醉汉胡闹下去。
苏芷香想冲出去撕烂他那张嘴,但明知醉汉说的是胡话,她动手反而不占理了。
她横眉竖眼念叨客栈掌柜:“怎么,你也在看热闹?干脆把人请进来啊!”
掌柜抻长脖子看得直过瘾,听出苏芷香在数落他,慌忙压下嘴角,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指着醉汉厉声训斥。
“原来是丁七呀,这小子嗜酒如命,喝得脑子都坏掉了,大白天跑我这儿撒什么酒疯!还不快滚,不然老子对你不客气了!”
掌柜大手一挥,使唤伙计将闹事的醉汉拽走,丁七却不服气,仗着酒劲跟伙计厮打起来。
“别、别打了,我这就带他走……”人群里冲出个清秀少妇,荆钗布裙裹着蓝花布头巾,肩上背着嗷嗷大哭的孩子,一脸为难地拖住那醉汉,低声下气哀求道,“七郎,你喝醉了,快跟我回家……”
两口子拉拉扯扯,苏芷香看这少妇似曾相识,心口猛坠,恍惚想起什么。
“我没醉!你给我放手!”丁七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少妇,嘴角歪斜抽搐几下,“咋地,没脸见你的老相好?你背着他与我私奔,还给我生了儿子,你怕他不要你了是吧?”
“不是,我没有……”少妇羞愧地背过身,挡住周围戏谑目光,低头抹去眼角的泪痕,扯他衣袖颤声哭求,“七郎,你快跟我回去,我求你了……”
“我要你有何用,十两银子都不给我!”丁七耍横甩开她的手,神色疯癫大吼大叫,“商东家,我把你媳妇还给你,你别躲着做缩头乌龟啊……”
“闭嘴!再敢胡说八道,姑奶奶拔了你的舌头!”苏芷香攥紧双拳冲出客栈,难以置信地瞪着少妇侧脸,寒凉的心不断往下沉,用力抿起颤抖的嘴唇,才没叫出她的名字。
客栈掌柜瞧她真动怒了,又唤人来撵走发疯的醉汉。
顾旻却乐于看到苏芷香憋气,大步走上前制止伙计,掏出一枚银锭子,在丁七眼前晃了晃。
“你说,你家如花似玉的娘子,是哪位商东家的媳妇?”
客栈里有几位商东家?商陆,仅此一位!商陆媳妇跟别人跑了,与他出双入对的苏芷香又算什么?
顾旻非逼着他说出商陆的名字,这种大快人心的好事,千载难逢。
丁七高举双手去够银锭子,顾旻来回抛掷不让他碰,就像在驴头上挂着胡萝卜,引得驴子抓狂却吃不到。
“姓顾的,你犯贱!”苏芷香咬牙切齿怒视顾旻,她认出少妇那一刻,就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阿香,怎么回事?”曲绥英听到动静赶过来,眼看苏芷香就快气疯了,慌忙把她拽进客栈,“你别激动,狗男女敢来惹事,我替你撕了他们……”
曲绥英卷起袖子就要上阵,苏芷香稳住心神拉她一把,颤声开口:“柳、柳青黛……那个女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