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黛随苏芷香走出巷子,来到茶馆雅间坐下,她垂目打量精致的茶具摆设,自嘲地笑了笑。
她有多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闲暇时候品茗读书恍若昨日,却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娴静时光。
“敢问姑娘贵姓,因何请我喝茶?”柳青黛以为她还在意那件事,当即郑重保证,“我会看好七郎,今后绝不再打扰商东家。”
苏芷香为她斟茶:“我姓苏,苏芷香,柳小姐,我在柳家见过你。”
果然,柳青黛听到这话,满眼诧异望过来,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苏芷香相貌娇美,灵动的眼神令人过目难忘,柳青黛待嫁时大门不出,若是见过这般出色女子,定然不会遗忘。
“苏姑娘,不知……你我如何相识?莫非,你是家父友人之女?”柳竹苓时常在家待客,除此之外,柳青黛想不到其他机缘。
既是坦诚相告,苏芷香也不打算遮掩:“柳小姐出嫁那天,我打扮成稳婆为五夫人接生,混进柳家不小心碰到你,害得你的包袱都掉了……”
柳青黛愕然无语,她在出嫁之时与人私奔,那是终生难忘的刻骨记忆,也是混乱动荡的糟糕经历。
她只记得,那日充满意外煎熬如年,当她与七郎终于离开柏州,仿若死过一回重获新生。至于在柳家碰到她的“稳婆”,她早已没有半分印象。
柳青黛面色苍白无力摇头,苏芷香心知她没有想起来,但也无关紧要,当时那个灰头土脸的稳婆,实在太不显眼。
“说起来都怪我贪财,我错把丁七写给你的情书当成银票藏在身上,后来被送嫁媒婆发现,将我当成了你塞进花轿……”
后来的事,自然而然就发生了,苏芷香提起这段阴差阳错的替嫁,除了有些不可思议的荒谬,隐约还有对柳青黛的愧疚。
柳青黛是商陆明媒正娶的妻子,以苏芷香对商陆的了解,即使没有死生契阔的深情,他也将善待柳青黛,给予她足够的尊重,不可能像丁七毫无担当。
苏芷香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与商陆拜堂的不是她,商陆定将那份好感永远掩埋,绝口不提。
相比苏芷香的深深歉意,柳青黛却像个局外人,静静倾听商陆的浪漫情事。
苏芷香看她没有预想中的反应,纳闷追问:“时至今日,你从没后悔过?”
柳青黛恍然回神,浅笑摇头:“自己选的路,谈何后悔?七郎纵有诸多不是,他也是我选的相公,我怨不得旁人。记得我生宝宝最辛苦的时候,感觉自己快要熬不下去了,七郎跪在床边抓紧我的手,哭着求我别丢下他,他这辈子没有孩子,也不能没有我……”
“七郎清醒的时候,对我们母子还是挺好的。”柳青黛并不想说服苏芷香相信,像她这样执迷不悟的女子,总会受人鄙夷怒其不争。
柳青黛坦荡地笑了笑:“商陆很好,是我配不上他,我不像他胸怀壮志,我只喜欢小情小爱,我在娘家从没受过银钱的苦,但也没得到过多少关爱。商家富贾大户规矩更多,我嫁过去也不会开心,商陆他不爱我,与其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倒不如选个自己喜欢的郎君,至少彼此有过快乐。”
苏芷香从没想过,这就是柳青黛的真实心境,她说不出哪里不好,毕竟谁都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柳小姐是知书达理的大小姐,而我是跑街串巷的药贩子,说起般配,那我更是自愧不如。”
“苏姑娘不必妄自菲薄,商陆认定了你,自是爱上你的过人之处,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良配,万不可被他人动摇心意。”
柳青黛的鼓励让苏芷香心里暖融融的,感觉就像一见如故的知己,倘若柳青黛好奇柳家小妾为何请人假扮稳婆,苏芷香也愿意说出实情。
然而,柳青黛没有多问,就像她没听出其中猫腻,许是她与娘家断了来往,她爹也不在意她的死活,那些是非恩怨统统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