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局面瞬间瓦解。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散的散了。 岳先生脸色阴晴不定，好几次想进去好好兴师问罪一番，都被丁鑫丁淼挡在了外面。 屋里的气氛却不那么轻松了。 宁湛从容坐下，安时令倒了一杯水推给他，“林姑娘不坐下么？” “呃……不好意思坐。”林扶言干笑着：“毕竟刚刚我那么对安大人，我怕坐下来安大人会不高兴的。” “呵呵，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安时令对小海哥招手：“你来我这里坐。” 小海哥看看他，再看看林扶言，摇摇头：“安大人，我也不敢坐。” 这俩人倒是实诚的很。 宁湛蹙眉：“让你坐就坐，难道还要我请你么？” 唔。 既然相公都发话了，林扶言拉着小海哥坐在稍远的位置，脸上依旧是尴尬又礼貌的笑容。 脸都快僵了。 “林姑娘的来意，我大概知道了。不过之前不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既然你是湛——侄子身边的人，也就没什么不好说的了。” 之前丁鑫小声提醒了一下，这个林扶言还不知道宁湛的身份，安时令也没必要戳穿。 “我之前不清楚状况，所以，呃……冒犯了。”林扶言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儿，“不过安大人，外围那些……” “我正要跟你们解释。” 安时令叹了一口气：“先前没有对侄儿说清楚，也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没想到你们还是撞上了。” 正如小海哥说的那样，土地庙分两股势力。 一股以安时令为首，一股则是以虎哥这种被放逐到外围的人为首。 安时令不是没想过将外围收回来，但遭受到了强烈的抵抗。 这些人不似军中之人，有良好的教育，有较高的服从性。他们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做什么，但他如今已不是之前的安将军，怎么好去命令这些原本就生长在土地庙的人？ 两股势力逐渐拉开，冲突也在不断升级。 “并非是我不想管，而是太过于难管。”安时令叹道：“在我来土地庙之前，这里也更加混乱。乱世之中也有许多互相慰藉自发成为夫妻的人。我曾提议大家和平相处，一同寻找出路。然而，夫妻之间也会有差异。夫君在内，妻子在外的有，相反过来的也有。” 林扶言蹙眉：“这样就没解决办法了么？” “这个问题看上去很简单，但解决下来十分棘手。”安时令摇摇头：“若是我们里面的人能感化的，早就感化过来了。无法感化的，会以自己的家人性命要挟，抵死不从，难道要我不顾他们家人的性命，做出强硬的事情吗？” 宁湛听完之后，不置可否。 他不能理解安时令这样的做法。 若是每位将军都存着这样的信念和善良，那么还怎么打仗？还怎么保家卫国？ 小小的土地庙也是一个战场啊！ “就拿那个虎哥来说，他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只要我们的人稍微插手外围，哪怕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他会杀死一个孩子作为对我们的惩罚。”安时令面不改色道：“小海，你应该清楚。” “……嗯。”小海哥点点头。 “真的？”林扶言震惊了。 “真的。即便我们悄悄把那些小孩子转移，但是来投奔的流民太多了，他们手上总有筹码。” “太卑鄙了！”林扶言握紧了拳头：“难道就不能单独对付他？！” “大姐姐，”小海哥道：“你也说他卑鄙了。寻常安大人的人不出来时，他才会出来。只要安大人这边有风吹草动，他就会躲起来……周围全是老弱妇孺，因为害怕他，他们也会奋起反抗，到时候受伤的还是无辜的他们。” 安时令苦笑一声：“今时不同往日，我身边没有功夫好的人能潜进去取他性命。久而久之，拖成了如今的局面。” 顿了顿，安时令诚恳道歉：“是我的错。我以为只要让虎哥吃饱穿暖，他们便不会再找其他人的麻烦。” 小海哥急忙为安时令辩解：“安大人为我们做的很多了！只是碰上这种不知感恩，只知道破坏的人，谁都没办法！” 林扶言眼眶发红，浑身颤抖：“但是，但是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 “那就让丁鑫丁淼取他性命。”宁湛冷冷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杀了之后一了百了。但你能承担这件事的后果吗？” “后果……？” 宁湛道：“杀了他固然容易，然而外围有多少人你知道吗？那些人失去了某种庇护之后会怎么样？舅舅可否负担的起那些人的衣食住行？这些全部要考虑，不是说坏人没了就没了，而是坏人没了之后会怎么样？” 林扶言刚刚的愤怒，被宁湛一腔冷水泼的干干净净。 “如果那些麦子还在就好了。”林扶言低着头：“我算好了的，那些麦子足够支撑百人过冬的……” 然而她辛辛苦苦开金手指催出来的麦子，现在全变成皇家的了。 “什么麦子？”安时令好奇道：“莫非是朝廷开粮仓了？” 宁湛摇头：“林扶言在土地庙城外找到了一片……野生麦子地？似乎是准备告知你们的。” 安时令讶异：“这不可能，那片地荒废了好几年了。我也派人种植过，只可惜颗粒无收。近些年世道不好，想买种子也没钱。” 宁湛看了一眼林扶言。 林扶言似乎没注意到二人在说什么，只盘算着要不要再催一片出来。 “林姑娘肯为我们土地庙的人打抱不平，安某很感激。”安时令欣慰道：“只是，时运不济，有些事情也不能勉强。况且也不是你一个女子能左右的。侄儿，你还是带林姑娘回去吧。” 然而林扶言一拍桌子：“不行，我过不了我这一关！” “……”宁湛面前的茶杯应声而倒。 “虽然，虽然我不懂你们那些什么顾虑啊权谋啊之类的。”林扶言蹙眉大声道：“但我舍不得看小海哥，还有他的弟弟妹妹活的那么悲惨！孩子可是未来的主人翁，也是国家的希望，没了孩子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