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兵士缩着身子,从屋檐下走出来,朝屋顶方向使劲看去。
仰头看了半天,除了飞溅的水花和湿漉漉的黑暗,什么也没有。他口中骂了一句,疾步转身,重又回到屋檐底下。
夜,更深了。
一个黑影出现在高墙上。
只见他四处看看,见并无人踪,便轻飘飘地落到地上,毫无声息。
黑影迅速矮下身,紧紧贴着院墙的阴影,摸到园中的一棵老榆树下。
他将身子藏在树后,脑袋慢慢探出。看看屋檐下的兵士毫无察觉,飞快地闪身到一个一人多高的荷花大缸之后。
荷花缸内已储满了水,高高的大荷叶挺出缸沿,密密地拥挤在一起,像一团绿云。
那人稳住身形,伸长脖子,从荷叶底下看去。
谯楼之上更鼓声响,三更天了。
戍卫的兵士完成交接,阁楼前重又静默下来。
黑影手攀着荷花缸,慢慢挪动着身子,随即轻轻一跃,已然跳入了阁楼下的花丛中。阁楼高大的阴影倒映下来,恰好将这一片笼罩在黑暗里。
黑影很是小心,慢慢直起身子,高抬腿,轻落步,离了花丛。即又狸猫一般,爬上了阁楼后面的一株大树。眨眼之间,已藏身于高枝密叶丛中。那人似有些大意,枝叶上的雨水碰落下来,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
守卫的兵士似乎听到了动静,警觉地走了过来。那黑影紧紧伏在树干上,动也不动。
兵士站在树下,四周看看,发觉并无异样。再朝树上看看,枝繁叶茂,一团深黑。
这时,起了一阵小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一团雨水全落到兵士脸上。
兵士吓得往旁边一跳,顺手将脸上的雨水抹去,自嘲的笑笑,转身走了。
又过了一会,那人才从树叶间现出身来。踏着树枝走了几步,身形一晃,离了大树,飘然落在阁楼屋檐上。
雨仍在下着,屋檐湿滑。那人却稳稳站住,没发出一点声响。他的脸被黑纱遮了,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
他用双脚勾住飞檐,身子倒卷起来,头却停在了窗户上。紧接着往怀中一摸,手上就多了一个铁钩一样的物件,悄悄扭晃几下,窗户已经打开。
他轻轻将窗户推开,听听室内没有动静,双脚一松,身子腾起,人已到了阁楼内。
那人站在原地查看一番,迅速起身,绕过几根大柱子,顺着一侧台阶直上,走到一间密室门前。
轻轻推了推,门关得紧紧的。他摸摸锁头,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咔吧一声脆响,锁被打开。
那人一喜,将锁轻轻拿下,手在门上摸索着,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
只听嗖嗖声响,两支羽箭同时射出。
那人似早有防备,身形丝毫不乱,双手一抄,已将两支羽箭抓在手中。
他回过身,把羽箭放在地上,随手关了门。
火光一闪,那人已将火折子点亮。室内空空,除了中间的一个大石棺。
那人将火折子丢在一旁,用力将石棺的顶盖推开。晶亮的石棺内,躺着一个红漆的长方形小木盒。
那人面露喜色,将木盒小心地从棺内捧出,放在地上。
他双腿跪在木盒前,拿出一把金色的鱼形小钥匙,将木盒上的银锁打开。
掀开木盒,里面是一个卷筒,两端被红丝绳系了。解开丝绳,从里面抽出一卷纸来,上面画了城墙和关卡,标注着各种符号。
那人匆匆看了几眼,便将纸卷放回筒内,仍旧用丝绳系好。回头拿出一块油布,将卷筒包个严实,再用一根粗绳系牢两端,背在身上。
那人将石棺重新盖好,熄了火折子,走出来,将门带好。下了台阶,照着原路,回到窗户前。听听外面没有动静,轻手轻脚开了窗,轻轻跃了出来。关好窗,跳上阁楼屋顶。黑暗中,似一只大鸟,飞跃到那株大树上。手刚触到树枝,便又像一只猴子攀附上去,几个起落,已到了树下。
他毫不迟疑,轻轻一纵,便越过了花丛,来到荷花缸后面。
稍稍停留,藏身在荷叶下,看看阁楼前面的情形。遂又脚下加快,贴着围墙,来到阁楼东北角的高墙下。四下打量一番,双手攀住石墙,壁虎一样怕了上去。
那人跃上墙头,学着猫叫了几声,随即身子一倒,消失在高墙的另一面。
阁楼前的兵士听到猫叫,不还好意地笑笑,骂了一声:“这不安分的淫猫,叫的什么春!”
夜色更暗。
那雨,又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