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名叫方圆,是运河上漕帮的成员(漕帮本是明朝才有,这里预先借用一下)。
漕帮是活跃在运河沿岸大小码头的一个帮会,其门徒主要以运漕粮为业,又称粮帮。而这一带的漕帮首领名为刘霸,为人彪悍,贪财斗狠,且喜好渔色,人们提起他来,又畏惧又鄙夷。
方圆本是刘霸手下的一名小头目,与其还是同乡,十几岁上就跟着刘霸在运河打拼天下,深得刘霸信任。
方圆虽然知道刘霸的种种恶习,但钦佩其为人义气,敢出头,对手下弟兄还算大方,所以死心塌为其卖命。
其后金人南侵,刘霸不知怎的受了刘豫的收买,搜罗绘制运河一带的水文地理、粮储防务,欲待交给金人。
方圆乃血性男儿,听说此事,不禁大怒,觉得无论怎样,身为大宋的子民,也不能卖国投敌,做金人的走狗。
他找到刘霸,当面说了自己的想法,坚决反对为金人做事。
刘霸一开始还支支吾吾,一个劲地掩饰,后来听得烦了,勃然大怒。发火说自己是漕帮的头领,凡事尽可做主,何况这大宋官家也没给多少好处。那刘豫不但给了大批金银珠宝、美女绸缎,还答应以后运河一片全交给漕帮打理,享不尽的富贵荣华。这种好事,怎可错过?
两人活不投机,大吵起来。虽被众人劝开,却都心中气恼,刘霸心中有了杀机。
恰好金国使者乘舟自运河南下,经过此处码头,刘霸受了召见,去大船上陪金使宴饮。行前怕方圆生事,惹金人不高兴,就令人将方圆绑了,丢在船舱中,待来日处断。不成想阴差阳错,这船被小七给偷了出来。
两人听罢,啼笑皆非。以为那船夜泊水上,自是无人,更没仔细察看,哪里知道船舱里还藏着一个大活人。
“又是刘豫!”小七恨得咬牙。
看方圆如此,赵榛也不隐瞒,将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方圆听说眼前的大汉竟是梁山阮小七,不禁又惊又喜,倒身叩头,口中连说:“爷爷的大名,当真如雷贯耳啊!”
小七皱皱眉,没有答话。赵榛问道:“刘霸是不是已将那运河图献给了金人?”
方圆答道:“昨晚金使在船上宴客,刘霸去了,十有八九把图给了金人。”
说话间,方圆抬头望望远处,忽然面露恐惧之色。
赵榛顺着他的眼光望去,见几十丈外的水面上,一艘小船正鼓帆而来。船头一杆三角的杏黄旗子,迎风招展,上面一尾金色鲤鱼,似在浮游跃动,栩栩如生。
“追来了……”方圆喃喃说道。
“是漕帮的船?”小七问道。
“看那旗子,应该是。”方圆答道。
眼看那船越来越近。小七四处望望,轻摇船桨,将船荡进芦苇丛中,掩在茂密的苇叶之间。
小七将布衫脱了,露出精赤的上身,回手把麻鞋丢在舱中。
他冲赵榛点点头,说了声“你俩在船上待着,看我收拾这几个小贼”,便从船头轻轻跃入水中。
小七用手小心拨开芦苇,悄悄走到苇地边缘,遂将身子一拧,鱼一样潜入水中。水面泛起一股水波,转瞬就不见了小七的身影。
此时,那只漕帮的船已然驶入了大湖。湖水平缓,船速也慢了下来。
船上两个大汉,一身短打扮,头缠红色头巾,腰间斜插着短刀,精干彪悍。
他俩一前一后,一个坐在船尾,一个站在船头,伸长了脖子,四处搜看着。只听船头红脸的汉子说道:“我们追了大半夜,也没见到那只船,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上游有弟兄一直守着,没见踪迹,那必定是朝了这个方向。少废话,追吧!”黄脸汉子一边望着前方,一边答道。
红脸汉子叹口气:“霸爷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苦了咱兄弟俩了!”
谈话间,船已到了湖中央。
天色大亮,东方升起的太阳将湖水映得红彤彤的。芦苇青青,无数的水鸟在水面飞起飞落。
船边几尺外的湖面上,一片硕大的荷叶随波起伏。忽然,那荷叶动了几下,朝船这一边慢慢飘来。
此处水面平静,不见水草和芦苇生长,只一大片开阔干净的水面,闪着幽幽的波光。而在波光之中,这一大片荷叶显得格外突兀而奇怪。
红脸汉子以为看花了眼,揉揉眼睛再看,那荷叶确是在动,而且是向着小船而来。
他更觉奇怪。待荷叶到了靠近了船头,俯身伸手去捞,满心惊疑。手刚触到荷叶,就见荷叶猛然一番,从叶子底下伸出一双手,一下就把红脸汉子拖入了水中。
红脸汉子张口待呼,一只手早将嘴巴捂上,他闷哼一声,整个人沉入水中,再也不见。
船在水中打着转。船尾的黄脸汉子听到响声,一边起身一边说道:“这么不小心,是想给龙王爷当女婿吗?”
抬头看去,船头早没了红脸汉子的人影。跨到船头,朝水里看看,也无人迹。
他这才觉得情形不对,有些慌神,还未及将腰间的刀抽出,船身已猛烈晃动起来。
他慌张地把住船舷,眼前忽地一闪,水中跃出一个赤条条的黑大汉,大手一伸,就将船掀了个底朝天。
黄脸汉子落入水中,却并不慌乱,顷刻间已将短刀握在手里。常年在运河混的汉子,水性自然不弱。他用手抹着脸上的水花,一边找寻着敌人。
可惜他还未看清面前的人,就被一支船桨重重地拍在脑门上。
他的脑袋一痛,眼前发黑,登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