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听说那个叫做楚子衿的夫人竟然晕过去了。 于是大家又开始了另一轮漫无边际的狂聊。 “听说夫人晕倒了，然后牧欣师弟将夫人抱回了卧房里。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那就是说夫人已经彻底救不回来了？” “应该是吧，牧欣师弟哭了一整晚了。你没看到啊，那个眼睛肿胀得像个核桃了。真是可怜啊。” “那你刚刚去看牧欣师弟了？” “是，我去看了，毕竟大家都是同门嘛。” “那我待会儿也去看看，等做完了晚课之后，我就去看望一下。” “唉，这么好的一个人呢，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呢？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人生总是会这样的。不可思议才是人生的正常程序啊。” “啊啊啊……”欧阳牧欣的住处传来了啊啊的声音，这叫声让师兄、师弟们感觉夫人离死都不太远了。 我坐在床边，牧欣正扶着我，让我好好喘口气。 “母亲，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等着，等着那个幕后黑手出现。” “他会来吗？” “会的，她的终极目标就是看着我死，他干嘛不来呢？” 我和欧阳牧欣，我那乖儿子总共等了一天一夜，终于在那天晚上，我依然躺在床上装昏迷，牧欣则在我的床边守着我，而由于多日的劳累，我儿牧欣竟然开始打盹了。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之后了。 我的庭院里静悄悄地，此刻却有一个黑影翻墙进了我的庭院里。黑影侧耳倾听了一小会儿，便蹑手蹑脚地进入了我的卧房里。见我和牧欣都睡着呢，便悄悄地来到我的床前。来人似乎并不想伤害我，只是看着我，之后叹了一口气。然后我听到那人以极低的声音说到：“本来还打算杀了你一了百了了，但是留你一条性命吧，你终究已经走火入魔了，早晚的事了。我只是来看看你，这么多年了，我那么爱你，你都没感觉到吗？” 说完这些话，我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我的脸，又叹了一声，“子衿，你变了，我印象当中的你不是这样子的。你这么不惜命。凌王，倒是个厉害的，竟然能将你收服得服服帖帖的，也罢，既然你已不久归西，我便罢手吧。无人能救凌王了，我就放心了。子衿，让我最后亲吻你一次吧。” 接着一个温润的唇贴上了我的额头。 之后男子便迅速地离开了我的卧房。 等男子离开了我的庭院之后，我睁开了双眼，看了看四周，发现牧欣也正伸了伸懒腰。 “牧欣，你刚刚看到是谁进了我的卧房里了？” “他走时我才惊醒了，之前没发现。” 我儿牧欣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到。 “看来此人并不是我们刻意等待的人，继续，可能那个人就要来了。” “母亲，会是谁呢？” “嘘，来了。” 经过在天山上的修炼，我现在的耳力极佳，能听到很远处的动静了。我听到一个男子的脚步声，距离我的庭院大约有一百五十米的样子。我继续躺下来装睡，而我儿牧欣则闪到我床边的帘子后面。 过了一小会儿，一个极轻的脚步声慢慢地靠近了我。来人并没说话，但是我能感知得到此人是个男子。 男子轻轻地俯下身子，将手指放在我的鼻孔之下，仿佛在试探我是否还活着，之后男子将手搭在我的脉搏之上，似乎在给我把脉。我装作正在熟睡的样子，一点也不敢大意。 男子把脉之后，便又将手放在我的手背上，似乎在试探我的内息如何。此刻是我早就预料到了的，我早就已经将自己的内息调整得极乱，让对方感受到我的内里已经混乱不堪了，而且我就要不久与世了。对方似乎很满意，没再试探下去。之后便转身，此刻我睁开了双眼，但是我只能看到对方的一个背影。这个背影看上去很刚毅，很果断的样子。此刻我大气也不敢透一下。看着对方静悄悄地离开了。 等男子离开之后，我咳了一声：“出来吧。” 牧欣从帘子后面转了出来，向我拱了拱手到：“母亲，你看此人是谁？” “不熟悉，好像不是熟人。” “那我们岂不是没能试出对方的幕后主使人？” “是啊，对方太狡猾了，我还没想到这个幕后主使人是谁。我们只好继续试探下去。” “那母亲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试探啊？” “装死。” “啊？如何装死？” “就是你得下山买一副好棺材装殓你母亲的尸体，然后让天山派弟子都以为我真的死了。那样我们就可以试探出究竟是谁想要你娘亲的性命了。” 欧阳牧欣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听了我的话以后，挠了挠头：“母亲，看来我们也只有这样子了。您向来是足智多谋的女子，这次儿子也听您的话，就这样办吧。” “母亲，天亮之后，我就下山买棺材。” “嗯，抓紧时间办，给丫丫去信，让她赶来天山。” “是，孩儿明白了。”欧阳牧欣虽然只有十几岁，但是办事我还是放心的。接下来的时日子里我继续装病，直到牧欣那日将棺材悄悄地运上山来。第二日我便死去了。 整个天山上的弟子们都来到我居住的庭院里吊唁。牧欣则穿着麻衣痛哭流涕，万分悲惨地站在门前迎接一位位天山弟子的吊唁。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牧欣仍然跪在棺材前面，边哭边给我烧纸钱。 “母亲，您怎么就去了呢。父亲现在身体欠安，还不能进行远距离的车马颠簸，只能让孩儿一人送您入土归安了。母亲，您一路走好哇……” 听着我儿欧阳牧欣的痛哭流涕的声音，我的心中也很不舒服。但是此刻我不能退缩，不能因为看到儿子遭受的这种痛苦而停止现在的事情。 将近凌晨之时，门口处来了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男子慢慢地走进了灵堂里，脸上是满满的悲伤。男子先是冲着棺材行了礼，然后点燃了一炷香，拜了拜。 男子做完这一切，本来应该马上离开灵堂的，但是男子看了看四周，并没发现别的人，便轻声来到了棺材旁边，男子将自己的手放在棺材上拍了三下，痛哭到：“子衿，你怎么就去了呢？” “子衿”，男子似乎真的很悲伤，趴在棺材上已然泪流满面了。我此刻就躲在灵堂里的白色布帘后面，心中甚是疑惑：“这个男子我并不认识啊，为何他看上去好像很爱我的样子呢？为何？” 我心中兀自猜测着，而男子此刻也停下了哭泣，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踉踉跄跄地向灵堂外面走去。 这究竟是谁，我仔细查看，仔细思考，但是我脑子中并无此人的任何印象。 此刻牧欣从灵堂外面走进来。见到此人，深深地鞠躬，然后恭送男子出灵堂。 等男子走后，我一脸懵地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牧欣上前拉着我的手，很疑惑地问我：“母亲，这是谁？我在外面，但是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是您众多爱慕者之中的一人吗？” “我没看出他是谁，或许他戴了人皮面具。先别谈这人了，我们还得等，等那个人的出现。” “好吧，母亲，我们继续。” 我快速地躲进了帘子后面，牧欣则继续在火盆前烧纸钱。 又等了许久，大约一个时辰，大概是现代社会里的凌晨三点钟了吧，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 一会儿的功夫，一个身穿黑色衣衫的男子走进了灵堂里，这男子长相极为俊美，看上去二十几岁的样子。 我睁大了双眼，很不相信地看向这个男子，这个男子不是杀千阁的人吗？虽然我没见过，但是之前我儿牧欣曾经跟我描述过此人的长相，关键是他侧脸上的一颗黑痣正好对着我的视线，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快就判断出此人是杀千阁的人。 只见牧欣依然低着头鞠躬、还礼。男子拿起一根香，点燃了，为我上了一炷香。接着男子很恭敬地给我鞠躬、行礼。 男子走到牧欣跟前，很是客气地询问道：“不知公子可否允许在下瞻仰令堂的遗容？” 牧欣对于男子的这个请求是不能拒绝的，毕竟在那个时代里，前来吊唁的人是可以提出这样的要求的。 牧欣点了点头，做出了请的手势。男子在牧欣的引领下来到棺材旁边，牧欣亲自为我揭下了盖在脸上的白布，让男子瞻仰。 男子看了一眼，已经泪眼朦胧了。 “没想到家父竟然不能来见您最后一面，真是遗憾啊。” 男子看上去似乎真的很伤心：“子衿姨我来了，替我父亲来看您最后一眼了，希望您两位在地下有知，能够在下一世再续前缘。” 男子说的有模有样的，好像我之前真的跟他父亲是亲密的人。 我暗哼一声：“小样，还想在死后，在我儿子跟前离间我和儿子的关系，你这种小把戏岂是我一个现代社会的人看不出来的吗？这就是转一个弯的事儿，在你这里，是不是已经耗费了你大量的脑细胞了呀。” 我继续观察这个男子，见男子仿佛伸出手想要触摸我的脸，但是碍于牧欣在跟前，伸了伸手，便又缩回去了。 “怕是你想要看看这张脸是不是我的吧？门都没有，你就歇着吧，我儿子在跟前呢。” 男子见并未得逞，便向牧欣拱了拱手，然后告辞离开了灵堂。 等男子离开后，我继续躲在帘子后面，而牧欣却坐不住了。此刻骤然间外面响起了巨大的声音，震耳欲聋一般，欧阳牧欣不愧是天山派的弟子。倏然间便消失在这声音之中。 而我继续躲在帘子后面，我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恐怕是刚刚的哪位男子想要再次来见我一面吧。 我静静地站着，透过帘子缝儿，看向灵堂里。果然过了一小会儿，我看到一个男子进了灵堂，竟然是第一次进来的那个男子。男子快步走到棺材跟前，揭开我脸上的白布，定定地看着我，潸然泪下。 “子衿，你我终于在灵堂里相见了。我当初在你出嫁之时赠你诸多嫁妆时，你竟然没能感受到我的心意么？虽然我贵为那，但是我确实独独爱你一人啊。我的那些女人，都是些什么东西啊。你以为我稀罕那个位置么？我只是不服那个人，为什么从小到大，他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那么多优秀的，不管是人，还是事务、东西。怎么都是他的呢，我不服，我不服，为什么？而且大家都听他的。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你却来到此地，他而今只是个病秧子了，我只要看到你走了，我也放下心了，可是我为何没有丝毫快意呢？” 男子似乎真的很悲伤，继续说到：“子衿，你是我今生的最爱，在你来到我身边之前，我对任何女子都是敷衍了事的。但是自从我见到你之后，我的心就只属于你了。子衿，你知道吗，我每次看到你跟那个人在一起这么快乐，我的心就好痛啊。你不知道吗？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力气来约束我自己的情感了，可是，你们两人，怎么就那么反感我的所作所为呢？” “子衿，你是世间最好的女子，我，我，本想要拥有你，但是你却和他一起去世了。去世了吗？我就知道你们俩连死都要在一块儿啊。我当时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啊，你死了，我的心也被掏空了。直到那日，你和他重生的消息让我震惊了。那个人来告诉我，他见到你了。他竟然在南国的战场上见到你了。你呀，为何总是这么调皮啊，你不是个最最聪慧的女子么。你怎么会？唉，我当初没想到这一点，我怎么就没想到你和他是诈死啊。” 男子拿自己的巴掌朝着自己脸打了三下：“哈哈，都怨我，我太笨了，竟然没看穿你们俩的诡计。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死的，这不，又活了，这次我怎么能相信，你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死去呢，我得亲自来确认，你真的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心爱之人吗？现在我的心爱之人已经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