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正即是南苑国的春节，是一年中最盛大最热闹的节日。程玉清午膳后趁着母亲午睡，偷偷从公主府的后门出来，穿过热闹的巷子轻叩温府大门。不多时府门打开，他被管家引着进入温府，府内虽张灯结彩但布置倒是精美，与院中清淡优雅的陈设相得益彰，另有一番不一样的韵味。 婉儿已昏昏沉沉地睡了三日，期间也醒了几次吃了些汤食又睡下了，程玉清得了消息也来看了她几次，今天正好赶上她醒着心里高兴极了。 “阿兄，父亲还好吗？” 程玉清将一勺汤药送进她嘴里，婉儿皱了皱眉，天天喝这东西舌头都快尝不出味道了。 “前几日母亲有父亲陪着自然好，倒是你比较可怜，本来盼着元正休沐耍几天，谁知还生了病躺在床上，真不让人省心。” 程玉清看着她消瘦的小脸别过头去，自从小妹进宫封了储君危险的事就没断过，自己若是能为她分担些该多好啊。 “阿兄，我这不没事嘛。” 婉儿扯出个微笑，略微苦涩无奈，更坏的事情自己都经历过，这又算得了什么。 “阿爹什么时候走的？” “昨日一大早，看起来比回来时轻松了些。” 婉儿舒了口气，南苑应该是与东沧正式结盟了，这倒是个好消息，三哥哥应该早就知道了。 “三哥哥那？” “我来的这几天都没见着三公子，沈公子说他有事出城了。” 婉儿抿了抿嘴，他没有受伤就好。这几天自己清醒时都没有看到他，还以为他也受了伤。 “母亲总念叨你，这两天就随我回府吧。” 沈儒生端着一小碟酥糖进来，将碟子递到婉儿面前，程玉清要接婉儿回府的话他正好听到。 “殿下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但汤药还是不能停，若在公主府煎药怕是会被下人发现，我让人每天煎好给殿下送过去。” 婉儿欣然一笑，沈大人平日里散漫随意，做事倒是满细心的，跟雅璐倒是般配，也不知道他跟雅琳定的亲上次回去有没有跟他母亲提。程玉清将空了的汤碗和小碟放在桌上，随意地瞟了眼门口。 “沈大人不必担心，家母现在有孕在身自顾不暇，最近胃口不好还经常恶心呕吐。” 婉儿嘴里含着酥糖，嘴里没那么苦心情也好了许多，开始担心起边陲的战事。 “云巧前几日被我接到了府中，我每天让她过来取方便些，不知道现在战事如何？” 程玉清心里暗暗叹气，自小他这个妹妹就爱操心，以前操心家里的事现在开始操心国家的事了，她的心思哪里想一个六岁的女娃娃。 “小孩子家关心这些做什么，快些把身体养好，落下的功课全都要补上。” 婉儿瘪了瘪嘴，夫子们布置的书目自己还没温读，之前真是小瞧这文远书院了，简直就是地狱式的教书法子，为了三哥哥还真是难为自己了。 “知道了，阿兄！” “我先回去了，免得母亲担心，明天午后我来接。” 程玉清对沈儒生拱手一礼，起身出了门。他在院子里闲逛了会儿才回去，今日没有见到苏雅琳，心里略微有些失望。 苏雅琳今日去了文远书院，书院元正是休沐十日的，每天都有学生轮流去书院的藏书阁打扫灰尘整理藏书，今日正好轮到她。她收拾好了藏书阁又回了趟净月斋取些东西刚好从清风斋路过，看到屋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叩门进了屋。 “苏小姐，元正安康。” 焙雪将背上的箱笼放在地上，拱手一礼向苏雅琳问好，苏雅琳微微点头回礼。 “好久没见焙雪了，乔老夫人身体可好？” 焙雪站在那搓了搓手，神情略微紧张说话有些不太利索。 “老......老夫人啊，她......现在是一品诰命夫人。殿下还赐了新的府邸，吃穿用度都是宫里嫔妃的标准，当然好了。” 苏雅琳将鬓角的碎发挽到耳后，低头垂眸轻声道。 “乔大哥近日可好？” 冬至休沐回来苏雅琳就没见到他，本以为是身体不适请了假，直到元正休沐也不见他来书院，心里多少有些在意，今日见焙雪来收拾行李还是问了下。 “爷……很好！” 焙雪欲言又止，想起自家爷的叮嘱没有多说什么，他将床褥打包好放在柜子里，又整理了乔行简的衣衫放在箱笼里准备带回去。 “我看得出乔大哥平日里不太开心，他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不是......困在王爷府和书院内。” 焙雪将书案上几本书收入箱笼，咧着嘴傻笑。 “还是苏小姐懂爷，不过这是他的选择。爷说了，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身边的人，他从没忘记苏小姐的一片真心。” “谢谢你安慰我。” 苏雅琳垂眸自嘲地笑了笑，焙雪心里有些着急。 “我说的是实话！像苏小姐这么真心待人的人实在不多见，您的这片心他怎么会辜负那，只是眼下爷顾忌太多请苏小姐见谅。” 苏雅琳双眉颦蹙，眼中尽是哀愁和担忧。 “他怎么了？” 焙雪抿了抿嘴深深叹了口气，自己还是没忍住希望爷不要怪罪他才好。 “爷年前已请命上了战场，今日我取了东西也要去奔他。” 苏雅琳眼中的瞳孔放大震惊不已，没想到那日与他相见竟是离别，本是坚定的心瞬间柔软，她转过身从怀中取出那枚断了的玉佩，她已让人重新打磨栓了新的穗子成了两块玉珏，伸手将刻有龙纹的一半交与焙雪。 “还请焙雪交给他，我等他凯旋归来。” “焙雪一定亲自交与爷。” 焙雪细细将玉珏收好，背上箱笼出了门。两人一起出了书院，苏雅琳紧握另一半凤纹玉珏，望着焙雪离开的身影红了眼圈。 程玉清走后婉儿就嚷嚷着下地，先是屋内活动然后是内院溜达，眼见快晚膳她又偷偷溜去后院想讨碗甜汤喝。她走到灶间正要推门进去，就听见干活的下人们说着话。 “这回少主真是神勇，一刀就把西秦王爷的头砍了下来！” 听着是一小丫头的声音，话语间满是崇拜和兴奋，紧接着是瓷碗落地碎掉的声音。 “天啊，还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这女子显然是被这话吓到了，两人慌忙收拾了地上的碎片。 “可不是嘛，为了内院养着的那位小美人，少主真是够拼的。” 小丫头的话里满是羡慕，只听那女子深深叹了口气。 “自古都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少主也不怕国君怪罪。” 两人正说在兴头上，只听一男子的咳嗽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这话不能说，少主的身份是秘密，被管家听到可是要被降罪的。” 两人慌忙闭了嘴继续做事，门口传来那男子的脚步声，婉儿慌忙收回推门的手，转身躲进隔壁的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