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朝他挡住的那方床榻看去，只能看到晏娇散落的发，她还垂下了一只雪白如藕的手臂。 那长发就蜿蜒在藕臂上，蜿蜒在露出的一小片雪白肩膀上，对比得越发强烈，美得有些惊人。 触及到慕淮的神色，明珠又愣了下，干巴巴地问：“小、小姐……” 慕淮漆色的眸子渗出冷意：“不是让你小声了么。” 这副场景很难不让人想歪。 明珠回了神，脸上红了红，恍恍惚惚的：“我等会再来。”说完就急匆匆地跑开。 慕淮面上划过几许疑惑，顺手替晏娇掩了掩被子。少女触及到他指尖的几缕青丝微动了动，而后他要撤回手，却正好对上少女缓缓睁开的双眼。 这一觉晏娇睡得昏昏沉沉，刚睁开眼，呆怔地望着他一瞬。 几乎是刹那间清醒：“慕淮你醒啦！” 说着就要伸手探他额头。 慕淮垂目，冷冷地瞪她一眼：“别动。” 晏娇本能地闭了闭眼睛，脸皮很厚地继续伸手，手背贴上他的额头：“怎么这么冷？” 她看得分明，慕淮还是面白如纸，唇色寡淡。 慕淮避开她，侧过身一阵轻咳，体内一阵痛意，他蹙眉，勾出几分不耐烦。 “现在什么时辰了？”晏娇忽地想起什么，“大夫开的药还在呢，我去让人给你煎药。” 说着一掀被子爬起来，仓促穿好鞋袜，跳脱地跑出去，还不忘嘱咐他：“在这乖乖别动，等我回来！” 明珠早就候在外面了，听到屋里的动静立刻动身，遣人把备好的饭食带过来，拿了屋子里的药去煨，一时间好一阵忙活，饭菜汤药倒也很快就端了上来。 晏娇把一盘果珍推到他面前，观察着慕淮，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她咬了咬牙：“昨日那个大夫来医治，我让他小心看过了，你的腿还有救。” 慕淮动作一顿，脸色在一瞬间冷下去。嘴角挂着一抹笑，令人脊背生寒。 “我知道你不信！”晏娇惊觉失言，想要弥补，尽力扯出一个讨好的笑意来。 她偷偷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咬紧牙关，取出食盒里的一盘鱼放在桌上，而后重新取出筷子，极其小心地剔除鱼刺。 小阎王喜欢吃鱼，这喜好也是她无意中发现的，没成想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晏娇一瞬不瞬地盯着，挑得十分仔细，将鱼肉一块块分开，一一剔得干净，小心翼翼地放在另一张精致的小碟上。这个过程她干脆利落，谨小慎微，眼不带眨，也不瞧慕淮的脸色，待一气呵成地剔完，笑眼弯弯地把小碟子推到慕淮面前。 而后眼看着他迟疑片刻，夹起一块鱼肉，慢慢放入口中。 “慕淮，我没有别的意思。”晏娇长舒了口气。 “你要相信，我都是为你好。” “我一个残废，也值得堂堂晏家大小姐对我好？”慕淮嗤笑了一声，带出点嘲意。 “我说过了，你不是残废。”晏娇静静看着他，目光灿灿，“我早就说过，你非池中之物。” 他怔了怔，似有隐约的怒意：“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 我看了剧本啊。 晏娇默默吐槽。 “你早晚会飞离晏家，为何要被病痛缠住翅羽呢？”晏娇留心着他表情起了变化，继续循循善诱，“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难以解开的过去。可过去就是过去。” “慕淮，沉陷在过去里，你如何看得到未来呢？你得学会直面它，就像直面你的伤痕一样。” 晏娇歉疚地看他一眼，“以前是我思虑不周，未顾及到你。” “所以我想补偿你，希望我们都忘记那些不好的事。” “三日后是约定之期，我们一起去医馆罢？” 面前的少女神色坚定，是不容置疑的认真。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 一时之间，他忽然很想抓住一些东西。 短暂地犹豫了片刻，慕淮眸中的亮色逐渐点燃。 他声音冷倦：“好。” 这日晏娇用完早饭就欢快地到晏老夫人那儿请安，正巧晏旭也在。晏老夫人问了些功课上的事，见她乖巧伶俐，一时氛围融洽，很是欢喜。 老夫人坐在美人靠上，细细品了口茶：“宋府那边阿玉央人带话来了，娇娇得了空就去那边瞧瞧。” 这话倒提醒了晏娇，宋知玉生母陆氏和原主母亲是孪生姐妹，时常走走也未必不好。 晏娇笑意盈盈：“祖母放心，我都记着的。” 想起她从前的模样，晏老夫人不由得提点一句：“到了别人府里可莫忘了规矩！” “孩儿知道。”晏娇乐呵呵地自夸：“祖母，不懂事那是从前，现今娇娇哪里失了规矩？” 晏老夫人无可奈何地摇头：“还真是拿你没法子。” 心下却对她的转变更加欣喜。 祖孙二人好一番叙话，晏娇得了好处出来，马不停蹄地要往慕淮那儿去。 刚行至一半，明珠满头大汗跑过来，手里还拿了个册子。 明珠急哄哄地道：“小姐，门房那边你的清单打点好了。” 晏娇这才想起来，前几日她嘱咐人下去列好母亲嫁妆的清单，到今日才数好报过来。 晏娇吐了吐舌头。 她的财产有那么多的？ 她接过册子，和明珠一起到外书房又挑了几大筐医书，差几个小厮，一起抱至慕淮屋子里。 瞥见这堆叠如山的医书，慕淮淡淡瞥她一眼：“你还会医术？” “当然懂一些了。”晏娇照常命人下去给他煎药，吩咐完，指了指地上那堆书：“这些书我们一起看，慕淮，我一定要把你治好。” 慕淮“嗯”了声，却也没说什么。 不知为何，他好像越来越信任晏娇。可这感觉似乎也不坏。 他这腿是幼时与人起了争执，生生被人打断的，那些人棍棒交加好几个时辰，他拖着勉勉强强回去，第二日起便发现两条腿完全使不上力了。 他从没害怕过这些年来旁人的冷眼与讥嘲，可他现今有些害怕。 害怕这只是不抱奢望的一场梦而已。 晏娇这时已经拿过一本医书看。治病首先要了解病人，看了得了空还得带慕淮到医馆看，对他的身体有个大概的了解，心里才能知根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