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玉所指的后面，是林氏的书房。林氏嗜书如命，平生最大的兴趣就是藏书，晏娇进来只看了一眼，就讶然睁大眼睛。 书法里摆了十几个大架子，晏娇稍稍略了眼，只见每个书架都被塞得密不透风，林氏正埋首书画之间，头也不抬地道：“阿景，把那些书重新编修。” 宋知景应了声走过去，正待编修的书堆成快有书架高的一座山，晏娇看了就头疼，随手抄起几册翻了翻，都是林氏从别人手中买来的各色奇异书籍。天文书法，阴阳五行，补给医书，应接不暇。 等等，医书？晏娇一时来了兴致，又翻了一本医书，上面记载了各色疑难杂症，也没见如何治腿伤的。晏娇不免失落，一时也看不过来，讨好地问道：“姨母这儿可有治腿伤的医书？” 林氏难得回头，拧紧眉心看了她一眼：“娇娇，你要治腿伤做什么。” 当然不是我啊。晏娇愣了愣。 就听见林氏轻飘飘道：“自己翻。”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晏娇又奇道：“姨母学问过人，为何不自己编修这些书呢？” “我娘定要说，”宋知玉硬着头皮说，“这些小事哪值得她费心呐。” 两人对视一眼，窃窃而笑。 案上的书堆起来与宋知景齐了头，各类也不区分，乱得很。晏娇取来墨笔，也顿在一旁翻看医书。见这本有用，那本相关，都另外搁置在一旁案上。 她现在急于找医治慕淮腿的法子，也不管不顾，见到一本有用的就拿。这才发现针灸的学问也不少，她若真要亲自给慕淮动手医治，只怕除了看些理论，还得到老大夫那儿学上几天。 暗自拿定主意，晏娇反而觉得轻松些许，可一旁的宋知景却望着一堆书籍踌躇不展。这些书涉及面过于广，别的他还能应对，可对首饰衣裳和刺绣花卉，他实在是犯难：“娘，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孩儿一窍不通，怎么弄得完呢？” 林氏轻飘飘道：“查。” 说完又叹了口气：“你要是不帮我编修，还能有谁？” “有娇娇啊！”宋知玉欢喜地指着晏娇，“娇娇最喜欢这些了，她所有钱都花在吃穿玩乐上的。” 晏娇吓了一跳，愕然地瞪大双眼。 “不，不。”晏娇连连摇头，“我不行。” 林氏偏过头停顿片刻，也没下决定，搁下笔道：“娇娇，你写几个字给我看。” 晏娇面上纠结成一团，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林氏递给她一支上好的湖笔，晏娇提笔蘸满了墨，正待落笔，林氏却生怕她毁了什么宝物似的，淡淡抬头，把另一张纸塞到她眼前：“用这张。” 这是一张作废的纸。晏娇一时有些无语，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而后紧张地望向林氏。 “果然不行。”林氏盯着她的字，摇头道，“娇娇，你家夫子怎么教的，这也太丑了。” “……”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三个小辈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字虽然丑，也不是不能救。”林氏把那张废纸塞到一边，丝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嫌弃，“娇娇，你明日起下了学堂的课，和阿玉一起过来，姨母一起教你们。” “啊……啊？”晏娇心里顿时咯噔了下，“不行。姨母，我在府里有好几个夫子的，功课都学不过来，更别说到你这儿习字！” 林氏严苛是出了名的，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可林氏丝毫不顾她抗议，看也不看她一眼，淡淡道：“明日记得过来。” 晏娇头疼，待和宋知玉到了后花园，她气得脸都白了。 宋知玉乐不可支：“娇娇，明日你就也知道我娘的厉害！” 将近过去一个时辰，陆氏终于忙完，长吁一口气搁下了笔。 听到她的来意，林氏倒是不意外，挥手让人都退下，道：“娇娇，你可是还有事不明？” 晏娇略略思索：“母亲嫁妆之事，我来请姨母帮忙。门房那边说，母亲的嫁妆名册还有一半在林氏族里……” 林氏定定看了她小半晌，面色淡淡：“此事已经过去多年了，只怕突然提起来，也少有人记得。” “那姨母可有办法？”晏娇不甘地问。 “我先写封信给林氏族人，请他们从长州进京，不知可否行得通。林氏现在的族长是林里，你外公的表亲，我看此事就先托付给他，让他来揭开好了。” “那当然好，多谢姨母。”晏娇连连点头。 若有林氏族人愿意帮忙，两方一对账，她也不怕二房那边说她有口无凭了。 这日宋府把晏娇留下用了饭，宋知玉与她闹了好一阵，替她把选的医书搬上马车，依依不舍地把她送走：“娇娇明日一定要来啊。” 晏娇顿时又头疼起来，敷衍道：“我得问过祖母的意思呢。” 晏老夫人也不指望晏娇能读书考取功名的，更何况素来对陆氏的教女方法颇有质疑，怎么可能让她来这习字？在府里跟着夫子学一学就好了。 想到这晏娇有些乐，上了马车后忽然想起什么，吩咐道：“明珠，我们去城西医馆。” 现今快到花朝节，街市之间都是一片喜气。 这个时节病症尚不多发，医馆里人也不多，当日那老大夫一见她来，胡须都笑弯了：“小丫头，终于得了空想起我这儿了？这次又要帮哪个人治病呐？” 晏娇有些不好意思，声音软软糯糯的：“好不容易得了空，我要学医，一并取些银针。” 她上次已说过自己会医，老大夫也信她，这会儿给她慢悠悠泡了壶茶：“此事你也别太心急。我之后命人准备一些，让人送到你府上去。” 晏娇连忙道了谢，想着老是让人帮忙，自己也该表示一二，于是拿出了香包：“这是我亲手做的，用了好几味香草。老先生请笑纳。” 见老大夫接过，脸上笑意都加深了几分，晏娇叹了口气，她今日要做的事总算王成。与老大夫一番告别，晏娇一时无事，回府后直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