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跪了一小厮，旁边是一地的碎瓷瓦片。 “怎么回事？那林家的人这么快就走到襄州了？这消息你们现在才传过来？”晏凝霜喝道。 那小厮伏得更低，瑟瑟如风中落叶：“二小姐恕罪，小的们也才得知这个消息，没成想刚回府不久，老夫人那边就来信了。” 这母女二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们实在也委屈得很。小厮颤巍巍说完，晏凝霜心中也已有了主意。 收敛了一些火气，颇不耐烦地安慰许如玫：“霜儿与母亲说过多次，无论何时都要沉下心。母亲日日急火攻心，不仅难以求成，反倒让别的院看了我们笑话。” 许如玫眼睛深得发红：“他们这次来的人可是族长林里！那货色是势必要拿回那些财产了，我怎么能不气！” “可霜儿早和母亲说过对策，那些财产一时记到父亲名下就好，日后母亲重掌庶务，区区财产而已，早晚还是我们囊中之物。” “可……可……”许如玫面露纠结之色，长叹一声，“唉！” 晏凝霜愣了下，登时升上不好的预感，眼神逼视着许如玫。 “母亲还有事瞒着我？” 许如玫怒火中烧，又是急又是气：“可我派了人到半路拦他的呀！” 晏凝霜惊恐地抽了口气，只觉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浑身都发凉。 她自然知道许如玫说的派人拦是什么意思。 “母亲是说，那林氏族长在半路被截杀，没能拦住……母亲，你真是糊涂！” 许如玫闻言已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地，面色煞白：“霜儿，母亲对不起你，是母亲连累了你，只要那林家人到了京城，万一揭穿我，万一揭穿我就……” 她不停重复着这几句话，越说身子抖得越厉害，最后居然吓晕了过去。晏凝霜又哀又恨地抱住她，只觉得窗外夜色像浓得化不开的墨，而她沦陷在其中，越沉越深。 开春的气候果然越来越好，晏娇在院子里待了好几个时辰，居然听得窗外有虫鸣新透，皎皎月色下树影婆娑地映在西窗，她当下心念一动，就拉着明珠出了院子。 慕淮住处十分偏僻，四周虫鸣声居然比她院子里还熙攘。 远远的瞧见那处有灯光，晏娇拍了拍手正要继续走，就见门口似有个团黑影悄然而动，随后屋子里的灯“啪”地下就灭了。 “小姐，你看他……”明珠顿了脚步，简直气得冒火。 “都几日了，还不待见小姐。他以为他是谁呢？” “无妨。”晏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继续把她拉走了。 她这次受气受得十分委屈，可不弄个明白，她也很是不甘。凭什么小阎王动不动就能对她颐指气使的？ 天气暖了，唯恐慕淮心情不好，她这次让人做了几个他爱吃的小菜，这还是根据原主记忆掌握的慕淮的喜好，本以为能冰释前嫌，没想到还是先吃了闭门羹。 明月高悬，星子点点。 屋里迅疾地卷过一阵风，烛火尽数扑灭，眨眼间四周就黑沉下来。 “公子？”秦楼瞪大了眼睛，疑惑出声。 他只知道大小姐把他送给慕淮，而这慕淮是个足不能行依附轮椅的残废，大小姐拿了他的卖身契时还细心交代他小心翼翼照顾，可眼下这瞬息之间卷入门灭了烛火，又瞬息之间翻身到床榻之上的人，哪像个废物？ “嘘……别出声。”一片漆黑中，少年的嗓音低哑幽深。 屋内昏昏暗暗，窗外月光朗朗。秦楼还弄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见他只是侧卧榻边，盯着那月光出神。 门外忽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晏娇暗悄悄地走近：“慕淮，你睡了吗？” 声音轻得如同落叶，却说不出的好听。 慕淮连忙翻身，在倾洒的月光下闭了眼睛，装睡。秦楼越发不懂了。 晏娇刚要推门，就听吱呀一声，门稍稍打开，刚好露出一张少年的脸。 认出这是她前两日送的小厮，晏娇顿时乐了：“阿七，让我进去。” “大小姐。”秦楼慌忙制止，手指紧紧地把住门，“我们主子已经睡沉了。”一边说一边极力撇嘴使眼色。 用不着他暗示晏娇也知道那人在装睡，一时有些头大。 她把灯笼透过门缝往屋子里照，屋里顿时亮了些许。慕淮又侧了侧身，背过光去，干脆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这是在和她赌气？ 晏娇抿了抿唇：“阿七，他这两日有好好吃药好好吃饭吗？” 秦楼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晏娇又看了一眼，强忍心中烦躁，将明珠手里的食盒塞给秦楼，恹恹地道。 “阿七，帮我转告慕淮，我做了些他喜欢吃的菜，天热了，他别忘了好好休养身体。”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晏娇转身要走。 眼看她们走出了几步，阿七不禁朝两人背影喊道：“大小姐，如今奴有名字了！奴叫秦楼。” 晏娇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在月色流光下慢慢走远了。 秦楼张望了片刻才转身，却见屋内烛火蓦地又点起来，慕淮坐在案边，盯着烛火下纸上的字出神。 “公子，你怎么又起来了！？”秦楼一惊一乍地把食盒放在案上，刚打开食盒，话语已被慕淮打断。 “这是她做的菜？”慕淮往桌上指了指。 秦楼点头，不明所以：“是啊，这些都是大小姐亲自做的。” 慕淮收起浅浅目光，下意识皱起眉来：“堂堂首辅嫡出大小姐，你信她会做菜？” 秦楼微怔。 有道理啊。 大小姐吃个饭都一群人伺候，怎可能会做这等事？ 他尚在困惑，慕淮挑了挑灯火，唇边竟隐隐约约似有笑意。 “我一直都不信她的。”无论亲自煎药，还是做菜，亦或是那句她在乎他。 可明明不信，为何他还能郁闷这么久呢？ 晏娇翌日照常到学堂上课，可悲哀地发现，慕淮还是见着她就避开。和小阎王段时间重修旧好无甚希望，下了学堂后她照常到宋府，终于听到一个好消息。 林氏族人不日就要到盛京了。 在那之前，她得对账好眼下原主生母留在晏府的所有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