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凝霜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满眼都是怔然之色。 “二妹妹，不是我说，若不是我是姐姐，情愿忍痛割爱，该哭的应该是我吧？那可是祖母给我的簪子。你若是还这么无理取闹，就回院子吧。免得等会儿见了陈夫人和世子，这副哭啼啼的模样惹得她不高兴。” “我先是晏府嫡出大小姐，后是你的姐姐，虽不忍心斥责，可你这样实在是丢人现眼，上不得台面。” 晏凝霜未料到她会如此应答，楞了下，面上凄弱的表情都微微崩裂。 她原本只想把晏娇引上原主的歪路，原来的晏娇一身傲气，动辄大怒，见了她这副模样，只怕早就闹得府里天翻地覆了，如此她正好借题发挥。 可如今的晏娇丝毫不慌乱，脸上连一丝动怒的神情也没有，眼神懒恹恹的，语气幽凉地讥讽她，浑然拿她当个笑话看。 能随同陈夫人来晏家做客的仆从，也都在侯府身居重要之位，晏娇此番把她贬低得一无是处，只一句上不得台面，又是提醒了众多陈府下人晏凝霜的庶女身份了。 陈世子年前改而求娶晏凝霜的时候，晏府正值许如玫掌家，消息传到侯府，一时也风言风语，众人纷纷议论，那许如玫是否会被扶正，成为晏府新一个女主人，由此对这位传闻中的晏二小姐，也多有揣测起来。 没成想不过几个月，许如玫就被免去执掌中馈，扶正之事更是遥遥无期。 长宁侯夫人与晏老夫人在此事上倒是颇有默契，权当求娶晏凝霜之事，是陈识贺的一句戏言。 当下便是有陈府下人见了晏凝霜楚楚动人模样，心下惋惜，也不得不叹息地想，这晏二小姐才貌过人，就是太小气了。嫡庶不和乃是寻常，哪个高门之内没几样腌臜事的？ 姐妹之间有什么碰撞私下了了就好，哪有像她这般，跑到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哭又是跪的。遑论这还是陈夫人依惯例每年来一次的客宴，若是哭到了内院里，岂不是同时拂了陈夫人和晏老夫人面子吗？ 倒是素来在盛京恶名远扬的晏大小姐，这次却显得通情达理，落落大方，言辞间尽是世家嫡女应有的清贵之气。 这么看来，众人只觉得晏娇竟然也顺眼了许多。 数落完晏凝霜，晏娇本也不想多生事非，拍了拍手不咸不淡地道：“好了二妹妹，你若是还委屈，大可晚宴之后跑到我院里继续说。先起来。” 晏娇眼睛微微一亮，展眉笑着便弯腰去扶晏凝霜手臂，被躲开了去。晏凝霜惊恐地往后缩了下，一阵心酸勾起，见她莹润眸中似又要滴出水，晏娇却坦然地笑了笑，不由分说就顺手扶住了她。 “二妹妹，这里可许多人看着呢。你若是还想捅出什么幺蛾子，自然会有人让你滚。你不是还想见陈世子吗？”晏娇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嗔了句，轻笑道，“我可不想和你抢什么陈世子。” 话音一落，晏凝霜便面色发白地一滞，眸中有几分被人揭穿的困窘与隐隐怒气。 “难道你还想在陈世子面前丢人现眼？”晏娇又补了刀。 被她这句话点醒，晏凝霜瞬时冷静下来，面色一下退散了去，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晏娇，眸中似有暗沉的火光跳跃。 晏娇全然不在乎，无比有耐心地伸手，察觉到手下晏凝霜的肩膀微微僵硬，晏娇更乐了，不显于色地扶起她，而后琢磨起她发间那支金步摇来。 片刻之后，她就有些头疼。 明珠也太尽力了吧！平常给她挽发带簪子都没见这么牢固的，晏娇咬了咬牙，又试了几次，最后用力地拔下来时，耳畔明显传来晏凝霜轻声嘶痛。 虽有些对不住她，晏娇还是温柔道：“二妹妹若是不想戴，取下来就是了。”话锋一转，“妹妹现在还喜欢这首饰吗？”她乐呵呵地随手扬了扬手中步摇。 晏凝霜闭眼，慌不择乱地摇头。 短期内，她简直不想再见到任何一支步摇…… “嗬。”晏娇作势沉沉叹息了声，“你一个时辰前还说喜欢，现在又不喜欢了。我这个当姐姐的，该拿你如何是好？” 晏娇流露出痛惜之色，“既然我送的步摇妹妹不喜欢，日后我挑别的送给你，希望妹妹下次莫要再嫌弃了。”说着她便把步摇递给了明珠，“收着吧，希望我还有闲钱，能找到比这更金贵的东西讨妹妹欢喜。” “是。”明珠顺势接过，面上乖巧的表情都要破出一丝裂缝来。 这步摇送给了晏凝霜，明珠还惋惜来着，没成想转眼间又回来了？ 有些想笑，却又不敢，只能忍住低下了头。 自家小姐自从被罚之后，虽转了个性子似的，却越来越可爱了。 晏娇替晏凝霜将扰乱的发丝顺了顺，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这才站起拍了拍手，“妹妹这般打扮多好看啊，何必贪图那些不适合的东西，是不是？” 晏凝霜将她笑眯眯的神情收进眼里，心底一阵恶寒。可她向来最能忍，往后还要同晏娇时常碰面，晏凝霜颇为不快，委屈地低下头。 折腾了半天她什么都没得到，反倒被晏娇将了一下，顺水推舟在陈府下人面前展现了一番大度，真是……可气可恨。 众人皆松了口气，一时又对晏娇侧目起来。 晏娇五官明媚细致，这善解人意的温柔一笑，更是将她面上霜雪之气化去，融似和煦春风拂过，看得人心间都一暖。 到了内院，四处有淡淡雾气缭绕，如晏老夫人的暖阁一般。冷盘热盘与各色酒菜都拼在一块，瞧上去十分热闹。众人围在一处，晏老夫人与陈夫人、晏旭坐于上席，几个小辈坐于下首，席间气氛觥筹交错，就连千年沉着一张脸的晏旭面上都带出几分笑意来。 可晏娇看着那笑意，只又想起他当日提点，要继续撮合她与陈识贺之事。 晏娇一阵头疼，只希望席间别出什么岔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