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泌懒散轻笑一声，“你把这些人都带走了也问不出什么。不如带走那仆妇和我，还有用些。你说呢？” 众目睽睽，周韦无话可说。 转眼瞥见晏娇，也是清贵疏冷的神色。 原本想法子咬定了的美人又飞了，周韦在心底暗骂几句，认了栽。 见他点头，晏泌含笑下了命令，“周里正既然发话了，都散了吧。” 同晏娇离去之前，他扭头，不紧不慢地对周韦道，“劳烦周里正多等一个时辰，我有癖好，沐浴焚香完才肯去衙门那样肮脏的地方。” 周韦脸色青了青。 晏泌耐着性子道：“周里正连一个一个人盘问的时间都有，想必也不急于一时吧？” 晏娇嘴角一弯，不禁笑出了声。 两人转身而去，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晏娇才慢慢回头，瞧了一眼。 “别看了。”晏泌折扇搭上她脸颊，将她的脸扳了回来，“你那小郎君，有我好看？” 晏泌又在找她的乐子。 晏娇撞见他眼底戏谑，迅速垂下眼睛，脸却不争气地红了红，努力平静下来：“哥哥又在胡说什么，我谁也没看。” 晏泌饶有趣味地笑笑，“说谎。” “不过既然你看的不是他，待会我可不留情，把他供出去了。”晏泌凑过来，声色低哑，如一条缓缓而行的蛇。 晏娇听得心惊胆战，蓦地一惊，失色道：“哥哥是何意？” 无意识的反应最致命。 她是个聪明的，明明猜到了什么，眼底却还是隐藏不住的惊慌与担忧。 晏娇垂下的手攥了攥，神色揪成一团，她好像思索了很久很久，又好像接受得很快，声音很低，故作平静地问：“哥哥猜到了什么吗？” 晏泌抿了抿唇，难得陷入沉思。 “没意思。”良久，他出声，没心没肺地敲了敲她的头。 “养小郎君也要有个度，当心惹火上身。” 晏娇软软地“哦”了一声，当真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晏泌沉吟了瞬，又有些气消。 入了夜，外面总算平静下来，林中有风，吹得烛火摇曳。 晏娇面对满屋子的经文，没什么心思，干脆取来先前买的东西，起了身。 “小姐要去哪？”明珠问道。 “出去走走，你好好休息，不必跟来。”晏娇头也不回地，就出了院子。 先到方才的事，晏娇便不免有些心慌。 这几日就是慕淮不说，她也知道他避着自己。若那打更人是慕淮杀害的，他与那人有什么愁？ 又为什么要躲着她？ 晏娇一路想着，不知怎么，心里乱跳了几下。 慕淮的禅院里并没有灯。 晏娇下意识立在屋外，下意识敲了敲门，房内没有任何回应。他先来的寺里，又因避着晏娇，身体也不便。到现在，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想到这，晏娇就有些内疚。 再敲了几下门。 毫无反应。 他不会这几日连药也没吃吧？ 晏娇心内惴惴，屈指再搭上房门，没成想蓦地一下，房门就被风吹开了。 晏娇心一横，终于还是迈步进了屋。 他屋子里倒是与晏娇的没什么两样，陈设也一应俱全，晏娇微微安了心，取火点了灯烛，将手上带的东西都放下，目光落在床榻上。 少年连寝衣也没换，侧身一动不动，似乎睡过去了。 晏娇本想把东西放下就走，鬼使神差的，咬了咬下唇，又凑到床榻前，弯腰去瞧慕淮的脸。慕淮脸色苍白如纸，烛光下的皮肤仿佛脆弱得伸手一碰，就能碎开。 他不会又病了吧？ 少年没有丝毫声息。 晏娇心口砰砰直撞，顿时惊慌起来。 “慕淮？”晏娇轻唤。 一点回应也没有。 晏娇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她谨小慎微地抬手，可少年脸颊没有一丝血色，让人连碰都不敢。讪讪收回来，她难免觉得尴尬。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视线下移，垂眸望着慕淮指节分明的手。晏娇伸手，胆战心惊地朝慕淮的手挪过去，细白的指尖触到他手腕，停了片刻，才缩了回去。 方才小阎王好像……没有脉象！ 晏娇顿时面色发白。 她难以置信，颤着手重新朝慕淮伸过去，手指慢慢覆在慕淮手腕上。 这脉象也太微弱……晏娇吸了口气，第一反应便是—— 找大夫。 她想也不想，正要起身，慕淮忽然转腕，准确无误地握住晏娇尚且微微僵硬的手。 “你……”晏娇失声，猝不及防地趔趄了下，再回神，身子已经伏在慕淮胸口。 慕淮身形瘦削，胸膛也是硬的，晏娇不知磕到了哪，下颌一阵痛意。她细微地唔嗯一声，正要扬起下巴揉一揉，一抬头，就撞见慕淮漆黑如星的幽深眼眸。 晏娇皱了皱眉。 四目相对，她想的不是什么旖旎心思，也不是难堪尴尬，而是…… 小阎王真是太瘦了，咯得牙疼。 原本抽出空，要揉自己下巴的那只手，就落到了慕淮脸侧。 晏娇声音很轻，注视着他，无不叹息道：“吃得这么少，只怕以后要长不高。” 说完还很有安慰意味的，在他脸颊轻拍了拍。 “……” 慕淮缓缓蹙眉，若他是只猫，当下一定肉眼肉眼可见的炸了毛。 “慕淮，你没事，我就安心了。” 晏娇有些想发笑，正要起身，还未离开几寸，肩后就被用力一扣，又伏回了他胸口。 他故意的吧！ 晏娇挣扎不开，气鼓鼓地瞪他，忽而听到慕淮哑着嗓子，凑近耳侧。 “又要走了吗。” 寻常的一句话，不知怎么，晏娇听出了几许无奈，几许不舍，几许卑微和可怜。 这些情绪绕啊绕，缠得她心底软了下来。 “我、我不走。”晏娇出声，声音有些发虚，“你先放开我。” 慕淮顿了顿，终是松了手。 晏娇咬牙，小心翼翼地起身，暗戳戳地去看小阎王的脸。 慕淮神色晦暗，不知想到什么，只是安静地望着她。晏娇匆匆收回视线，抿了抿唇：“原来你刚才就没睡着啊。” “睡着了。”小阎王一字一句。 晏娇小声说：“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