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淮拉住缰绳停下来，忽然心中就有了答案。 这哨声在朔州，他听过的。 宇文彻在队伍前面，远远看着一人一骑飞奔过来，下意识抬了手：“列阵 ！” 那些马群便瞬时停了下来，做出严阵以待的应战状态。 随后宇文彻不自主往应照离的方向看去，才后知后觉，应照离并没有下令。 应照离放眼望去。 官道上被马蹄卷起扬尘，长风萧萧。 少女遥遥朝他抬了手，激动得整个人都似要腾身飞起，面上露出一个明艳张扬的笑容：“阿离 ！” 只这一声，江陵府的府衙们便知晓了来者何人。 宇文彻这才抬眼，看清少女身后另有一人一马跟上，他肃了眉：“公子？” 他和慕淮从上洛到江陵时，是故意被慕淮支开的。 而此次公子护送那晏家大小姐回来，他又先接到了公子的信。除去被换掉的那几个护卫，还另有人在路上设了埋伏，他们与那些人厮杀过一阵，才一路赶到了淮阴郡城外。 几十个护卫纷纷下了马，恭肃地半跪在地。 他们跪的是晏家大小姐，也是她身后的慕淮。 - 明珠等在门口，一见到晏娇翻身下马，泪珠子先忍不住掉了下来。 晏娇捏了捏她的圆脸：“这是怎么了，见到我不高兴，还哭了。上次受伤了没有？” 明珠咬着唇，狠狠地摇了摇头。 她没有受伤。 上次应照离计划缜密，她又被府里侍卫护着，在一片厮杀中，她除了看见血肉模糊的画面，受了惊吓，一点伤都没落下。 只是那些画面，就足够让她这些日子都做噩梦了。更何况她家小姐…… 明珠泪眼涟涟，就发觉身后传来一阵冷意。 她回过头，见慕淮一袭白衣上还印着血迹，脊背挺拔，面上神色冷得像冰。目光寒如冷剑，只在她脸上一掠，就让她脚下软了软。 算起来她也一年多没见过这人了。 上次他还是江南来的慕郎君，至少是个温文尔雅的模样，如今却冷峻许多，薄凉许多，看着……渗人许多。 明明面容还没变的。 慕淮的目光如风，只在她脸上轻扫了下，便收回了。 他又长高些许，江北一带的府邸将垂花门建得不高，有花枝伸过来，他居然要略略低下头才能不撞上。 应照离一行人借宿在淮阴郡边上一户农庄。 慕淮被人带下去换了身衣物，才到了前院。 灯火煌煌，晏娇正安抚着明珠，一抬眼，就见小阎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晏娇有些恍惚，小阎王在外人面前的确冷了不少啊，眉宇不见青涩，连面色也是阴沉沉的。 看起来又冰冷又强势。 她陷入沉思。 慕淮也在看她。 他心底有些失落，在沈言槐府上，她只有他一个，到了外面，少女便心中不只有他了。她心系着明珠，心系着晏旭，心系着应照离这一路上可曾落下伤。 就是没再过问关心他一句。 他以为她好不容易融化了，可到了外人面前，两人因着身份，距离又不知不觉拉开些许。 慕淮微微敛目，“大小姐，你……” 晏娇也正好开口，“慕淮……” 两人异口同声，都顿了顿，视线在半空相汇。 晏娇讪讪一笑：“你先说。” 慕淮也道：“你说吧。” 又是一同开口。 晏娇忍不住笑了起来。 慕淮抿了抿唇，眼中柔了些许，“晏大人那里，我已经遣人去府城通报了，他没有事，别担心。” “应照离也只受了轻伤。” 少女的心思不难猜，从在郡王府，她最记挂着的就是这两人。不然刚才也不会闹着要日夜兼程回江陵府。 她胆子真是大的很。 慕淮对她没有法子，又担心她今天受了惊吓，只能让人先去通报。 少女似有所思地“唔”了声，虽然还是不放心，贝齿在下唇咬出牙印子，“那就好。” 说完这句又想起他也和那几个假冒的护卫缠斗过，才想起来问他：“你身上受伤了吗？也让郎中看看。” 慕淮不大在意地道：“我没事。” 晏娇不依不饶：“可你下马的时候，身上明明那么多血，该让郎中看看……”她说到一半，莫名其妙地想起那个轻吻，声音就低了下去。 少女难得神色如此乖顺，慕淮心口那些郁起忽然就消散了，温声道：“是，我的大小姐。”听着颇为顺从和无奈。 明珠难以置信，杏眼凌凌地看了看慕淮，这人在她家小姐面前，怎么又变了副模样…… 慕淮轻描淡写地道：“也该查查正事了。娇娇可知，要杀你们父女的是谁？” 晏娇抿着唇，慢慢道：“大概是汴州那位吧。” “爹爹的确惹了他，在庄子上那天，阿离还收了封信。” “那封信明明应该从西南来的，用的却是汴州的衡山墨，我也是看到那封信才猜出来的。” 她目光软得如水，面上也都是柔软之色，落在慕淮眼中，只觉得可怜又可爱。 她本不该卷进这些事来的。 慕淮点了点头，“我方才问过应照离，遇袭的那晚，他二舅还随身带了些东西来。” “娇娇可知，他带的是什么？” 晏娇不解地看着他。 “是毒药。”慕淮语气淡淡，带了隐约的凌厉之气，“那些毒药抹在箭矢上，好在那晚你们都逃出来了，不然怕是要折在那些毒药上。” 晏娇张了张口，“所以武安通并不只是受了李溯指使而来，他是特意有备而来，存心要置阿离于死地？” 慕淮沉默下去。 世事凶险，这些骨肉相残的事，说起来轻巧，听着却残酷至极。 他本不想让他喜欢的姑娘听到这些的。有些事交给他来查就好。 他面色淡淡，正要出言，门口倏地传来一声巨响。 慕淮冷道：“谁？” 宇文彻披着软甲从门外走进来，被下人拦着，这才和下人撞到一处。 偷偷瞧了眼晏娇，摸了摸头，行了军礼，“是末将冒失，吓着姑娘了。” 晏娇冲他一笑，见他有话要说，很识趣地拉着明珠要走。 “慕淮，你有事，我就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