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你们让我长眼了，”孟校尉狂笑道，“大家望族出来的人，就这副不长眼的模样？” 他将对面那些人隐忍的面色收进眼里，傲气横生地道：“既然你们这么想分个高低贵贱，主支庶支，不如说说，你家主官居几品，在哪里接办事？” 对面那气势汹汹的丫鬟顿时就吃了瘪，急得脸上通红。 晏娇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噗嗤”了声。 她将车帘掀开几指的缝隙，透过这缝隙，怡然自乐地看着外边——只等着看好戏。 明珠凑近她耳边，忍不住提醒：“小姐，对面是山阴主宗呢，不如我出去调解 这要是在安华门门口闹起来了，多少人看笑话。老夫人也一直不让和他们那边起冲突的。” 晏娇哼起曲子：“急什么。他们不是主宗吗？丢的也是他们的人。调解的事儿多怂啊——我不做。” 她可还记得，当初晏康穷途末路，给晏老夫人寄来一封信，又暗里贬斥老夫人教导晚辈无方，枉为家主，让掩老夫人就此忧心病了好几天的，可不就是这山阴晏氏。 原书里，那个梦里，要逼迫着盛京晏氏，把晏娇匆匆嫁给那商贾之子，受人凌辱的，也是这山阴晏氏。 他们做的好事可多着呢。 明珠原本忧心忡忡地凑过来看，看了一回再回头，这才发现自家小姐跟要吃人似的，目露凶光地盯着对面，牙齿磨得咔咔响。 “小姐 ！”明珠猛地吓坏了，“小姐这是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晏娇这才停下，朝她露出一个良善无害的笑，跟她说没事。 她不知想到什么，又看了会儿，见对面那丫鬟脸上都红到脖子跟了，这才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告诉阿离和孟校尉，别和这样的小人一般见识 ，我们进城去就是。” 明珠“嗳”了一声，到门边敲了几下，把晏娇的话传给应照离。 孟校尉本也没想闹事，再者他又不是京郊大营的校尉，要真在这儿动手，也惹一身麻烦。 他应了，敏捷地收了刀跳上车，扯了扯缰绳就要继续赶路。 对面那丫鬟被他说的面红耳赤，见他要走，心头一口气吞不下，哪肯放过他。 目光如剑瞪了他一眼，忽然从腰上摸出一只暗哨，咬了咬唇，朝着他的方向一吹。 “嗖——”银针的声音细不可闻，飞快从那哨筒子里射出，直直钉向坐在马车上的车夫。 也只是同时，剑光凌厉地一闪。 剑影在半空中掠过，“叮”地碰上那支迎面而来的银针，玄衣身影腾空而起，剑花让银针飞速转了个方向，激射回去。 “啊——”对面那丫鬟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双手捂住眼睛，蓦地倒了下去。 应照离翻身在车脊，那柄长剑就被他拎在手中，剑身冷似冰，他昳丽而凌厉的面容也冷似冰。不知何时，他已对那丫鬟动了手，剑锋上白如雪。 可剑尖上还沾了一点血迹。 “杀人了 ！杀人了 ！”有人突然恐慌地嚷了声。 排起长龙的队伍，摩肩接踵的人群，一时似炸开一般，骚动不止。 山阴晏氏的家丁和护卫们才反应过来这变故，一个个都吓得脸白如纸，指着应照离，哆哆嗦嗦地道：“你、你——天子脚下，你当众伤人，王法何在，律令何在，天理何在……你你你等着，有本事就待在这儿别走……” 应照离听了这话，只是冷笑。 “走？我不走。你们也一个都别想走。” 安华门是进京必经之地 ，多由京城卫与京兆府府衙驻守。队伍后面的喧嚷似乎也惊动了几个衙卫，一时都面色沉沉地朝这边走过来。 原先围着看热闹的百姓，见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动手伤人，还见了血，一时惶恐还来不及，都远远地避开了。 四面空出一个宽敞的位置，并无人敢接近，这时，辘辘车轮声忽然响起。 一辆装饰华美，精致无匹的朱帷马车从后头缓缓驶了上来。 一只白嫩的手将车帘挑开，将帘子里小丫鬟圆润的脸露出来。 那小丫鬟笑嘻嘻地道：“前面是两位顾大人府上？我家小姐说了，山阴晏氏与盛京晏氏都是一家，本是同枝连理的情分，何必非要争个高低先后？不如各让一步，了了此事，让旁人看了笑话，不是也不好么？” 说完又对前面晏娇的马车里喊：“晏二小姐觉得如何？” 应照离完全不搭理她，坐回车辕上，双手抱在胸前，将那柄剑揣着，没有说话。 那小丫鬟又催了声：“晏二小姐？” 晏府的马车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完全把她无视了过去。 静默了许久，只听山阴晏氏的马车里传出一声薄凉讽刺，带着隐隐挖苦的笑声。 那小丫鬟骑虎难下，顿时就窘迫得面上通红。 守城门的士兵和衙役这时也走到了看起来还在对峙中的几辆马车前。 喝道：“何人放肆，在城门口闹事？！” 山阴和盛京两家晏氏的车夫都不得不下车，等着守城将士和衙役问话。 孟校尉见山阴晏氏车夫也走到官兵跟前了，忽地扭过头，朝他扬起一个挑衅的笑。 山阴晏氏车夫见了，以为他要先陈状，立马三步做两步走到官兵伍长前头，规规矩矩地拱手行个大礼：“将军明鉴 ！小人家主是山阴晏氏主宗，此次是得家主之令，护送家主人入京，没想到在城门……” 那伍长倏地打断了他，“山阴晏氏？从山阴来的？你的文书路引呢？太后万寿将至，怎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要挤进盛京……” 晏娇的马车夫于是从后头走了上来。 那伍长在他脸上飞快地扫了一眼，忽然眼睛一亮，难以置信道。 “孟将军 ！我没看错吧，怎么是你 ！你不是在朔州，怎么，接了令要回京城了？宇文将军呢？” 孟校尉不欲与他多言，只是答：“没旨意，只是有事，这次是得了刺史的命令，有事要跟着宇文将军回京一趟。” 伍长便知自己不能过问，便也沉默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