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过了两年了，姐姐又是去江南，又是到江北，辗转流离的，也不知姐姐可曾被太后娘娘记在心里。” 晏娇拧了拧眉心。 晏凝霜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更别说，她还从晏凝霜口中，听出点别的意味来。 晏娇于是笑：“为何要太后记得我？我又不奢求什么，她点拨我是我的荣幸，难不成我奢望她记我两年？” 晏凝霜被她暗里讥讽也不恼，只是抿唇一笑：“姐姐这么急着争辩作甚，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自然是说不过姐姐的。” 晏娇在心底嗤了下，转头去看窗外的场景，不搭理她了。 新邑公主办的那间茶肆在永兴坊，位于宫城西南边，距离晏府有一段路。永兴坊内住的都是达官显贵，气度森严，唯独新邑公主茶肆这儿，还不算太幽静。 晏府的马车在茶肆门口停下，晏娇打帘看了眼，她们旁边已停了十数辆马车，马车形制看，都是应下新邑公主下帖子而来的京中贵女。 她的目光落在茶肆入口，见两个白白净净的少年正立在门口，接过排着队的那些丫鬟手里的庚帖一一查验。旁边停的都是贵女们的马车，这两个男人在这儿就显得格外突兀。 晏娇霍的抬了头，“不是说这茶肆只招待女子吗，怎么会有两个小郎君在这儿？” 晏凝霜望着她如玉的面容，讶然地微微睁大了眼，似是意外。 轻咳了两声，开口：“姐姐，这两个可不是什么小郎君，是跟着公主来的内侍。” “……哦。”晏娇点点头，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 那两个小黄门生得清秀极了，面上白白净净，看向人时也噙了笑意，一见到晏凝霜走过来，眉眼愈发上扬，先唤了声：“晏二小姐可算是来了。” 仿佛他们和晏凝霜认识已久似的，无比的热切。 晏凝霜微微朝他们颔首，神情也温柔，不见半点傲慢。 打完招呼，他们的视线就移到晏凝霜身边晏娇身上，眸子里亮了些许，讶异道：“二小姐平日里都一个人来，这位是？” 满目都是惊艳之色。晏娇也不客气，朝他们笑了笑，正要出言，就被一个身形挡住。 晏凝霜略略往前半步，不经意间挡住那两人看晏娇的视线。 她平静地道：“这是我姐姐，近日刚从江陵回来的，你们自然没见过她。” 两个小内侍便很识趣地收回目光，颔首道：“是，二位姑娘里边请。 ” 晏凝霜挽过晏娇的手，脊背挺直得如同一柄薄剑，在旁人似有似无的注视目光下，进了门。 这茶肆从外面看只有小小的一间，入口也不不大，内里却别有洞天。说是个茶肆，其实除了一楼垆那边有茶肆的样子，越往后走越深，见到的景象也就越豁然开朗，穿过中间的小楼栈道，里边居然还有大片风景。 亭台楼阁，山水木石，花树幽影……俨然是雅致的园子。 晏凝霜带着晏娇，往那园子里的一个小楼而去。 空气里一股萦绕的茶香味。大厅里摆满了桌椅，这些桌椅除了看着精致小巧些，并没有别的不同，除了闲坐着的都是姑娘家，乍一眼看过去，和别的茶肆相比，并没有别的不同。 垆上正煨着一盏茶，雾气像烟似的，袅袅上升。 晏凝霜抬了扇子掩住半张脸，凑趣地靠近晏娇：“这茶肆里的伙计也也都是新邑公主的人。” 既然是公主开的，那用的是公主的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晏娇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点了头。 她被晏凝霜带着，往垆边那一道楼梯而去，一路上了楼。 晏凝霜和她并立而行，见她目光还有意无意地往门口那两个白面小内侍那儿看，嘴角牵起一抹笑来，拿扇子掩住口，声音压低到几乎是只有两人能听见：“姐姐可要避着些。那两个虽说不过是内侍，可他们得公主无可复加的信任，因为生得好看，都是公主的房里人。” 晏娇顿时惊讶地看了看她。 她惊讶是因为，总算被晏凝霜提醒，想起这位新邑公主是什么角色来。 大兴风气还算开放，有的公主和贵妇人好养娈宠，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这位新邑公主和她的姑母长公主一样，性格开放，也是京城里偶尔有人提起的事。 出嫁之前她还算本分，少有胡来的，出嫁之后却放纵极了，甚至把帝京的风流子弟广收门下，都列为自己入幕之宾。 驸马武将出身，是衮州顾氏子弟，也是最起先的几个世家之一。少年桀骜娟狂的血性，在外头却时常被人调侃妻子的风流韵事，天下人都知道他家宅广收门客了，他还如何忍得下去。 终于有天夜宴之后到公主府，见公主正和宫卫禁军首领缠绵，一气之下拔剑刺向两人……… 那禁军将领被赐了死，满门受连累，新邑公主也小产了。 驸马后来在大理寺，当着所有看热闹的官员百姓的面，直言不讳，说他与公主是各过各的，他们已两年没住在一起了。 这桩皇室丑闻再也遮盖不住，永明帝迫于那些流言蜚语，很快下旨准了新邑公主和驸马和离。 驸马接了旨回去不久后，就被人发现在衮州老家的府宅里暴毙而亡。 新邑公主恩宠少了许多，却在那之后更加放肆起来，公开养了几百个面首，甚至看上当时负责调查案子的陈识贺，多次求爱不得，最后竟然死在那些小郎君的争风吃醋里。 也算是个惊世骇俗的神奇女人了。 晏娇当时看到她的死亡，还觉得感慨得很。 如今真身临其境见到她这样的人，还是不免有冲击感。 她更感慨的是，书里看上了陈识贺，因此和晏凝霜这个女主斗智斗勇，屡次给女主下套的新邑公主，居然会和晏凝霜走得这么近。晏凝霜这样自持端重的世家千金……讲起新邑公主的荒唐事情，居然面不改色，无比寻常似的。 她不是喜欢陈识贺吗？不是应该和新邑公主这样惊世骇俗的人割席断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