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阴厉放在温雅的面上，构成惊心动魄的美。 便是这样一双清华无双的眼，直直望过来，纵是云峤凌冽领略过各色风月的人，也被勾得失神顷刻。 云峤腰肢扭动，为他斟了一盏酒，一手相送，一手缠住他的脖子，媚眼如丝。 “奴若是让公子满意了，公子便喝了这盏酒，好不好？” 君子白衣胜雪，容止可观，有徐徐风自外吹进，烛火摇曳，如美人纤阿，更添暧昧。慕淮抬指扯下她勾缠在他脖间那只手，满室光芒落入他眼中，却是温柔的孤寂。 那阵风将云峤一袭紫纱衣裙吹得微漾，甜腻香味更浓，慕淮神色却仍是淡淡， “试试便知。” 云峤几乎顷刻乱了心扉，愣了愣，直到眼前之人目光变冷，才回过神来。 她笑意盈盈，半褪外衫，跃动的火光如碎金、如淡月，她也迷了眼，用藕断丝连的眼神，似有似无地勾他。她头一次如此上心，要在一个人面前使出浑身解数，将他眼中那点冷意，一一融化。 他身周万物都似镀上清华，吸引她不自主地陷进去。可她越是卖力取悦，那白衣公子眸色便更冷一分。 一舞未尽，慕淮眼底一片冰冷，盛满了不耐烦。 美色当前，装什么装呢。姬简见他那副端直的样子，内心直呼装模作样，偏要把他那张皮撕下来，举杯笑道。 “听闻殿下在朔州待了两年，那想必不知，盛京那些小娘子如今可不拘得很。” “各世家里，时下各家定下亲事后，也会有试婚的习俗，意在磨磨关系，也免得委屈了人家小娘子。若是对郎君不满意，那女子家中父母会想方设法撇了婚事。” 他将帝京里男女婚前新俗说得隐晦，而后却直白地扯及慕淮， “殿下，这小娘子们都如此不拘了，您何苦守着那旧俗？” 就差直接告诉他，及时行乐。 柳朝在一旁坐着，听到他这些言语，却是心里突突直跳，重重咳了两声。 姬简被他打断，一脸茫然：怎么了？难不成不是他自己要找来这晚香苑的花魁的？给他个台阶下呢，装什么清高？ 这人要是真清高，也不会想着利用他妹妹，和他爹攀上关系了！ 不就是个赋闲的闲散王爷，他很狂吗？ 柳朝面如死灰地看向姬简，就差直接给他当头几个爆栗。这人是傻的，慕淮为那亲事将成的晏家小娘子阴鸷了好几日，他偏要在他跟前提起什么试婚。 慕淮这个小心眼的，要是想到他心上人和别人试婚这一层上去，疯病发作了怎么办？ 他恨恨叹了口气，望向姬简的目光里，颇有不成器之感。 美人婀娜，舞乐不绝。 慕淮将杯盏捏在指间，只觉烦闷无比。 闻见姬简试婚之言，他薄唇抿了戾气，眸底泛起浓厚的不愉。 试婚。那她呢？她要与谁试婚？ 闻名帝京的晚香苑，千金难买一笑的花魁在他身前展舞，勾魂摄魄的美艳，他却只觉烦闷。 一丝旖旎之意都没有。 只一垂眸，又是那少女言笑晏晏的样子。一闭眼，又是帝京各处议论，东宫将要定下来的婚事…… “啪嗒”一声，他将杯盏沉沉掷在桌上。 云峤的脸莫名烫了，娇态一顿，舞姿停了下来，怔怔道，“公子可是不喜这支曲子？奴这就换一……” 她未说完，慕淮视线飘向一处，柳朝不敢多放肆，姬简却左右揽了两个姑娘，与身侧另一男人相谈正欢。 慕淮面上还是玉润清隽，端起琥珀杯饮了，冷冷淡淡道，“不必了，你继续。” 云峤只觉脸上烫到有些晕眩，心底酸涩委屈，却又不能直言。 她一来这晚香苑，便凭着好姿色和好手段，成了这里的花魁。 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遇上对她兴致全无的男人。她窘迫立在原地，无所适从的茫然。 只能收了舞，候在身旁，宛宛为她倒酒。 这人是有气在身，她是再也不敢出声了……慕淮眼中微愠，只是一杯接一杯喝着酒。 快半个时辰，云峤终是看不下去，伸手探向落在他脸侧的珠玉旒，心疼道， “公子心情不好，若是有不解之事，亦可与云峤诉说，奴不忍见公子这般……” 她说到一半，就惊呼了声。 猝不及防，那只不安分的手被他抓得剧痛。 云峤不由挣扎，却换来慕淮更暴戾的力度，她眉头紧蹙，惹人生怜的面容扭曲成一团，挣扎着抬眼，慕淮眼底渗人的阴影令她诧异不解，娇弱唉声道。 “公子、公子弄疼我了……” 她痛呼这一声，才让柳朝注意到这边，连忙出声：“公子 ！” 云峤手上力道骤然松开，她失重跌落在地，长长的发丝散落肩头，从地上坐起，才发现慕淮面上阴沉得厉害，冷眼直视她，方才的温润尽散，阴鸷可怖。 夜色渐深，红烛高照，外面骤然起了风，吹得窗棂不安分地作响。 明明还是这张勾人心魂的脸，云峤望进他眼底，却周身发寒。 眨眼之间，慕淮面上又换回清润神色，仿佛方才从未有过。 缓缓执扇抬起她下巴：“你身上这香，是从何处来的？” “香……”云峤心头紧绷，迷茫地喃道，“奴身上的香，是楼里制的软玉枝……奴有罪，奴有罪，不知公子不喜此香 ！” 面前之人只是冷哼，放了她。 柳朝见状，忙上前扶住云峤。 看出岐王莫名其妙动怒，姬简也不言语了。 心底忌惮他这暴戾性子，给自己猛灌了几口酒，等酒意上了头，他借机扯开话题，红着一张脸望向窗外，打着哈欠道：“起风了。” 柳朝给云峤使了个眼色，待她退至一边，也望向外头。 附和道：“起风了，看这天气，怕是要下秋雨。夜也深了，今日就到这吧，待会要是刮风下雨，又宵禁的，这回去路上也不好走。” 说完，偏头看慕淮的意思。 姬简亦附和。 “走罢。”慕淮面色不明，略过满目失落，神情惶惶的云峤，先行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