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后，张嬷嬷叹息着看了晏娇一眼。 晏娇莫名心虚，低头默默喝茶。 明珠和落月夜也渐渐长大了，院子里这些小丫鬟，到时候总是要放出院，等小姐入了东宫 ，身边总归得有几个自己的人，如今着手准备着，倒也不晚。 先前岐王来府上，便给大小姐外院里安排了几个人。那时老夫人不知怎么，也没有阻止……如今那几人，可是断然不能用了。也不知老夫人会对那几个小丫鬟如何处置。嫁入东宫，总不能还带着岐王派来的丫鬟吧…… 张嬷嬷凑近她，轻声道：“大小姐，贴身的丫鬟到底是得自己亲自选了，才能安心 。” 晏娇点头表示附和：“放心罢，我自然是自己瞧着顺眼，才把她们收了来。” 她瞥见张嬷嬷面上忧色，不大在意地笑笑。 “张嬷嬷，我院子里的人打小就是你安排着的，将来她们要是不跟着我，我日子就过不好了吗？我也有些私产，要是有人能让我不顺心，我大可自己买几个丫鬟，跑到外头庄子上去……” 张嬷嬷忍不住笑了声。 大小姐总是这般，无忧无虑的。 可她面上虽然笑着，心底却苦楚得很。 若真嫁到东宫，以大小姐这无拘无束的性子，还不知会有多不自在……她倒宁愿大小姐只嫁入寻常世家，安安分分过日子便好。 张嬷嬷倒了盏茶递过去，晏娇接了，便听她无不忧心道：“大小姐出嫁前这些时日，在府上多学些宫中礼仪也好。” 晏娇一口水险些喷出来，“这有什么好学的？” “小姐不爱拘束，可如今不学，那偌大的东宫，小姐如何管得住？还有那些繁琐规矩，小姐也不是不知……”张嬷嬷急道。 晏娇不爱听，左耳进右耳出。她还去不了东宫呢，听这些有何用？ 张嬷嬷说了好一会，却见自家小姐懒洋洋的，不大在意，愈发急了。 “大小姐，你也不是不知，这帝京里多少世家都想着把自家小娘子送进东宫去，小姐也不知道着急 ！” “急什么。”晏娇噗嗤笑了。 与张嬷嬷说不清她不慌的原由，她平静下来，劝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可有多少人盯着殿下，那是殿下的事情，与我何干？” “你不知道东宫有多大，他要是乐意，总要收几十个美人，那也住得下。” 这话来得冠冕堂皇，张嬷嬷一时竟被她怔住了。 自家小姐这面如死灰模样，哪像是个待嫁的姑娘？难不成小姐当真中意岐王，不喜欢这东宫的亲事…… 张嬷嬷心底又是酸涩又是心疼。 “小姐还不懂。”她跟在小姐院子里，把她从小看到大，已是将她视为半个女儿。她叹气道，“若婚事今年能成，东宫里自然只有小姐一个，太子殿下也会将小姐放在心里。” “可小姐的性子……可千万记住了，太子往后就是小姐的依仗，小姐乖一些，别惹殿下不愉。往后殿下真收了别人，小姐便知道，今日我所说都是一番苦心 ！” 说到这儿，她忍了忍，还是叹息，“若可以，奴婢万万不想小姐受这些苦楚。” “真的？”晏娇正色，“那我不受这苦就好了。” “小姐又在说胡话 。”圣旨都下来了，哪有贸然悔婚的道理？ 张嬷嬷勉强收了情绪，扬声朝外吩咐：“明日小姐要出门游玩，你们都先下去，备好东西。” 外间的侍女应声了。 月思和月窈两个小丫头又被重新带了上来。 虽是秦掌事那边的人，这两个小姑娘却不似秦掌事那般面上始终带着倨傲，梳洗过后被落月带着到房里换了干净衣裳，又临时教了些寻常用的礼仪，叮嘱了大小姐的起居习惯，小姑娘们乖乖巧巧的，见着也很是讨喜。 张嬷嬷看了，心底也不由生出怜惜，方才的忧虑就消去一些。 月思是两人中稳重些的，不露怯地在晏娇面前跪下， “张嬷嬷，秦姨交代我们，太子妃娘娘对下人最是宽厚的，若我们能留在娘娘身边，那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圣旨的消息才传到琅园来，秦掌事就见风使舵，让这两个小姑娘改了口。 她的人，让她怎么敢用啊。 晏娇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我院子里人手正好够用了，你们这几日为我多带路就好。” 月思、月窈只能应声退下。 因这道赐婚圣旨，下人们都战战兢兢的，唯恐自己照顾小姐不周，让小姐有一个不适。晏娇被她们缠得烦，也懒得在张嬷嬷面前听她讲规矩。 为了避开她们，第二日她便出门游山。 她今日穿得轻快，一身浅青的短衫，是凉爽的料子，日光之下，这素雅衣料上还现出暗纹来，又多了几分华贵。 月思稳重，月窈却是叽叽喳喳，一路兴奋地和晏娇自来熟，嘴上说个不停。等爬了百来阶台阶，明珠和落月都被她们俩丢在身后。晏娇带着月窈先到了这山上，月窈又开始嚷嚷：“晏姐姐，我要游寺 ！” 气喘吁吁的晏娇：“……” 好家伙，秦掌事不是给她找丫鬟，是找了个祖宗吧。 她摸了把额上黏腻的汗，正要拒绝，就见小丫头转过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晏娇落到嘴边的字句，就忽然变成了：“行。” 只是在寺里游玩，张嬷嬷也放心，嘱咐她不要走远，又让明珠和落月跟在身后，才任由晏娇去了。 秋高气爽，犹有余热。这处不出名的寺庙却是处处浓荫，无不凉爽。 晏娇生怕小丫头跌着了，牵了月窈的手往台阶上再爬去，上面是一座小庭院，院中有株老松。晏娇实在走不动了，明珠落月也喘不过气，朝月窈道。 “小丫头，姐姐我真的累了，在这停会儿，好不好？” 月窈点了点头，“那娘娘……晏姐姐在这歇着，我到院子里去。” 她是自幼长在京郊的，却没来过这么高的地方，非要去看看那株松树。 小孩子就是这样，总是好奇。晏娇摸了摸她的头，“去吧。别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