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这一场午宴在诗会之后便算结束，晏娇被姬晚撺掇着喝了好些酒，众人面色都熏熏然，一同出了右苑，开始筹备未时之后的诸多活动。 有了在诗会上的表现，晏娇未再被其他人为难，午宴过后，晏娇和宋知玉搀扶着往内苑走，姬晚却将她拦住， “我和阿蒨说好了，要在濯月台那边办一个品茶会。晏大小姐，不如也一起来？” 看不出来，她这样热烈的性子，居然是真喜欢茶。 晏娇内心原本是乐意的，听到她提及苏蒨的名讳，就不免犹豫了一下。 姬晚倒是个左右逢源的。可苏蒨见着她哪哪不适应，她赶过去，不是故意恶心她吗？ 晏娇才要张口，忽然感觉喉间都是酒气，倏地有一股恶心眩晕感，直直冲向脑门。一瞬间整个人如同沉溺进了水里，又晕又无力。 刚才她被劝了几杯酒之后，还只是胸口有点发闷，宋知玉同她说出来散散心，顺顺气就好。不想一出来，这股不适感几乎要将她击溃。 姬晚善于察言观色，觉出她面色泛白，连忙搭手扶住她：“晏大小姐，你怎么了？这面色怎的突然这么白。” “我还……”唇齿间才吐出两个字，另一股反胃又冲上喉间，晏娇停了一停，腹中隐约一阵绞痛。 “永延坊里有医馆，就在出苏府右转那条巷子，我带你过去看看吧。”姬晚面露忧色。 晏娇的头垂了下去，勉力支撑，却还是摇摇头，“不劳烦县主了，你还有要事，一点小毛病而已，难不倒我，我自己去就可。再说还有明珠落月陪我呢。” 宋知玉也一脸担忧，“娇娇，我送你先去医馆。” 晏娇抬手，“真的不用了。” 她如此坚持，看得宋知玉心里发急，又毫无办法。 午宴过后，各贵女公子身边的侍从也得了空，能回到自家主子身边。明珠被人领着过来，扶住自家小姐手臂，朝宋知玉点点头，示意她安心，“宋三小姐，我这就带小姐去医馆。” 平常晏娇动不动赏赐她东西，便是随便一件赏赐，也足够带小姐去一次医馆了。 宋知玉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姬晚听了明珠这话，却点了点头。 她从自己腰上摘下一枚玉佩，亲手交给自己的侍女南乔，仔细吩咐一番：“拿着这枚玉佩出后苑的门，方才我进来时，记得苏府那边候着许多马车。你把这枚玉佩给苏府张掌事过目，告诉他情形，让他快些安排好马车，加急把晏大小姐载到医馆去，药钱也替晏大小姐出了，听清楚了吗？” 她一口气说完，安排得天衣无缝，南乔身为她的侍女，也自有与她如出一辙的圆滑周到，接过玉佩，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 “那多谢县主了。” 晏娇知道推辞不过她，只能应下，“阿玉，要是有人问起我的去向，帮我解释几句。县主对我的恩情我记下了，改日再报。” 她说罢，太阳穴两边又是一荤，带着微微酒意，连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姬晚见她这副样子，瞧了瞧她越发不妙的脸色，连忙推她走，“都这时候了，还跟我道什么谢，快带你家小姐去看看。” “额就是喝醉……”晏娇嘟囔了一声，双手抱住明珠的腰不放。 明珠也知耽误不得，忙不迭和姬晚、宋知玉告辞，待南乔去打点妥当了，立时搀扶着晏娇上了马车。 马车内空间不算宽敞，晏娇自坐进去，脸上更是酡红，头脑却止不住地发晕。 稍微动一动都是难受，她神情郁闷，呆呆坐在车厢，不动了。 明珠拿手背往她额上一探，不由得发出惊呼。 “小姐，你……你可甚少感染风寒的，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在江陵府那次，自家小姐也才是受了寒，如今这体温却是忽冷忽热的，也不知是因早上吹了风，还是刚才喝多了酒…… 不禁责怪起自己，明珠将晏娇的双手紧握在手中，试图将力量分一些给她。 映入眼帘的便是小丫鬟圆润又泫然欲泣的一张脸。 晏娇忽然有些想发笑。 只是一扯嘴角，脑仁又一阵疼……她想哭。 勉强做出个苦笑，想闭眼休息会儿，腹中却传来一丝丝痛意。 晏娇绝望地往后一倒。 根本睡不着……她只能闭了闭眼，将下唇咬得发白，强迫自己在意识逐渐混沌中保持清醒。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腹间那阵痛是消解了，可是在马车一路颠簸之下，晏娇只觉自己嗓子发干，浑身力气似乎在消融，意识越来越模糊，冲上头的不知是醉意还是困意。 疲乏得很。 明珠忍不住掀帘子朝外边问：“医馆不就在永兴坊么？怎绕了这么久？”永兴坊不是就在永延坊隔壁，很近的么。 车夫听了这话，声音有些虚浮，回道，“就到了……就到了 ！” “姑娘，先前永兴坊乐陵巷的那家医馆今日闭门了，我们这才得绕路到春明门东市的那家去……” 明珠一低头就是自家小姐没什么血气的脸，哪还有心思听他说话？ 朝外又催了一嗓子：“总之你快些 ！” 她湿了眸子，眼见自家小姐越来越难受，只能在心底不停诘问自己：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不知行了多久，忽然，马车猛地剧烈颠簸了一下。 那车夫的哭腔在马车外响起，磕磕绊绊，“姑、姑娘，这马、这马有点不对劲，忽然疯了，小人、小人也控制不住了啊 ！” 晏娇眼前恍惚，意识混沌到耳边只有模糊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击耳膜。 完全无法思考，自然也分辨不出当前的状况。 明珠在马车里颠簸了下，颤着声问：“你说清楚，什么疯了？” 她扒开车帘，来不及看清到了什么地方，就被一晃，磕在了车厢边沿。 眼冒金星的同时，她艰难辨清那前方，离她们尚远的城楼上那三个大字—— 春明门。 “姑、姑娘，小人先行一步了，这马分明是发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