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番不动声色地看着，也美得动人心魄。他一句话都未说，明珠甚至觉得，他转身离开时，面容还隐隐笑了下。 明珠被他这般深情吓了下，第二日一大早，就去找秦楼打听消息，得知那几个侍女昨夜都被处理了。 明珠心头狠狠一震：“处理？怎么处理的？” “就是……杖杀。”秦楼声音压低了，神秘兮兮地道，“连尸首公子都让拖出去了。” 杖杀，还是尸骨无存的那种。 明珠第一次从话本子之外见到这种事情，瞪大眼：“……五马分尸？” “那倒不至于，只是公子交代，下手狠了些。”秦楼想着为公子辩解些什么，却忽然陷入沉思，不知唤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他顿了顿，不肯再说下去了。 大兴如今国泰民安，民间风气还算开放，就连宫里规矩也不算格外严苛的。据说在宫里，有惹恼了主子的宫人侍监，也只是给个五六十大板的杖刑，随后把人仍出宫，由他们自生自灭了。 岐王府却视人命为草芥，暴戾程度比皇宫还过。明珠也不知该喜还是该犯愁，一面觉得公子过于凶狠，一面又觉得公子一定是在意自家小姐，才会如此行事。 - 小阎王还算说话算话，翌日晏娇用过早膳，秦楼便来院子里，回禀说是送她回府。 马车停在王府外，听得几人脚步声将近，车帘被一柄合拢的折扇挑起。 几乎是同时，明珠和落月的头双双慌里慌张地低了下去。 晏娇有些懵，被她们搀扶上马车的那一刻还在想，这两人今日不大对劲，怎么看到看到小阎王真像见了阎王似的。 昨夜她睡得香，发生了什么，当然一概不知。 车厢内摆了一张小案，案上放了几叠瓜果，晏娇看了眼瓷白盘子里的荔枝葡萄，抬眼时对上慕淮微微上挑的眉眼，不由更摸不着头脑了。 还真是喜怒无常，过了一夜，怎么心情变得这么好。 “怎么还迷迷糊糊的，没睡醒么？”慕淮出声，轻轻笑了一下。 晏娇落座，低着头不看他，只盯着盘子里的葡萄：“当然醒了。” “那怎么脸色还是这么差。”慕淮倒了茶，递到她唇边，“渴了？” 小阎王越是这么亲密，她心里就越是不安。这事事亲力亲为的模样，真是让人和他的冷战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这样想着，下意识张了口。 慕淮自然不知她如何想，借过茶杯，又用帕子轻轻替她擦了擦唇边的水泽。他动作很轻很慢，擦拭时指尖不经意触及唇上柔软，连指尖也沾上一点桃花色的口脂红。 他藏好眼底神色。 他本来就沉默少言，晏娇也无心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车厢里一时间就安静到有些诡异。晏娇受不住这气氛，阖上眼皮装睡。她额头靠在车厢壁上，或许是昨夜的迷香又起了作用，她很快又困倦了，在马车缓缓摇晃下，居然生出几分困意。 半梦半醒之间，能察觉少年伸手，替她轻轻揉了揉揉在车厢壁上磕过几下的额头，将她揽入怀，语气温柔到近乎轻哄：“困了就睡罢。” 晏娇没有推开他，只觉鼻尖都被他衣上清冽的松香包裹，也懒得睁眼。 - 她也不知小阎王为让她睡这一觉，在城里转了几圈。只是马车到晏府时，已是晌午。 晏娇醒过来，见马车正要从朱雀街入乐兴坊，连忙朝外喊了声：“到侧门。” 她是担心这样堂而皇之，被人看见，生出什么不必要的事端。 慕淮会意，朝请示的车夫颔首。 马车在晏府侧门停下，晏娇下马车时却是浑身更酸了，借助明珠和落月搀扶，才安然从车上下来。 晏府下人不少，平日里就是侧门，只怕也有人把守。这样偷偷摸摸进府总是怪怪的，主仆三人围在墙下面面相觑，绕到另一侧，在那棵伸出院墙的树下，想出了绝妙的法子—— 翻墙。 这时见慕淮也要下车，晏娇连忙拦住他：“有明珠和落月就好。”她可不兴把小阎王带回家的。 慕淮叹了一息，无奈道：“我只是看你们束手无策，想助你们一臂之力。” 他径自走到树下，打量几番高墙，而后将折扇收了，身形一跃，依坐在墙上，朝下伸出手：“上来。” 哦，这是身高的碾压。 晏娇抬眼望去，少年一身青衫，衣袂翻飞，长身倚墙，纵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眸中亦含着淡淡笑意，只一眼看过去，只让人以为是什么临窗当立的翩翩佳公子。 “明珠、落月，你们先去。” 明珠和落月应声，先将手中包裹抛给慕淮，而后一一攀上院墙 ，艰难地坐上墙，又取过包裹，揣着包裹爬到假山下，借由几座假山遮蔽住身形，顺利落地。 晏娇看了眼慕淮，这才走到墙下，将手放入慕淮掌心。 她身形娇小，拉扯她自然一点都不费力，她只觉得自己身子腾空了下，转眼就爬上了院墙。 少年在她身侧，眸子里盈了点笑意，安安静静地看她。 “多谢殿下。”晏娇觉得别扭，躲过他的目光，从院墙上下去之前，也不知是漫不经心，还是临时起意，稳准狠地一脚踩在慕淮垂落于墙的衣摆上。 原本一尘不染的外袍，眨眼间就多了一个鞋印。 慕淮：“……” - 尽管是偷偷回来，晏娇和明珠、落月回到院子里，还是仔仔细细换过了衣裳，让人禀报之后，才到晏老夫人院子里去。 姨母林氏知晓来龙去脉，再加上她原本就不是拘束什么礼节之人，对于晏娇在外居留，早已和晏府知会隐瞒过。 晏娇回到府上，出奇地顺利。 和祖母叙话一番，才回到院子里，红临进了屋，“小姐、明珠姐姐，可算回来了。二小姐方才来了一趟，让奴婢把这个交给小姐。” 明珠接过她手里的锦盒，再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张请柬，绘着洒金的娟秀小字，“晏小姐娇芳啟。” 晏娇看了看请柬，有些疑惑，“这张请柬，晏凝霜也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