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晏娇下楼走过去，落月面上神情慌乱，几乎是下意识地躲开了。 晏娇只能停下脚步，与此同时，看清了她手里捏着的东西——是那天青芸带过来，说是晏凝霜亲手做的那个香囊。 落月也是个机灵的，青芸出了事，她第一时间也怀疑这香囊有古怪，如今她手里的香囊被剪开了一半，剪开的口子歪歪扭扭，似乎剪开它的人双手颤栗不止。 那香囊里并没有香膏，雨丝绸做的缎面内里，都涂着斑驳又难看的暗红、暗黄色痕迹。 晏娇猛地抬起头，见落月眼睛里盛满绝望，只是看着她，已经流下泪来。 晏娇吩咐一旁的小丫鬟：“去请大夫来，烧了这个香囊……” 还没说完，落月已经擦了把眼泪，扑通一声跪下，在青石路面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小姐，奴婢这几天只觉得乏累，没别的不对劲。奴婢、奴婢先出去休养一段时日，若是还能回来，奴婢还来服侍小姐。” 她抬头看着晏娇也发红的眼睛，安慰她似的弯了弯嘴角，“小姐有明珠姐姐照顾，奴婢不担心，奴婢先告退了。” 时疫不是城里起的病，这病情又来得突然，就连医馆里的大夫也还没有应对的方子。 晏娇动了动唇，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看着落月跟她行礼拂身，拎起包袱往院子外去。 东西是落月接的，可准了落月接东西的人，却是她这个主子。 晏娇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咬牙朝着小丫鬟的背影出声：“等等 ！” 落月泪眼模糊地看过来，堪堪定住步子。 “红音，府上还有偏僻的屋子，你带落月过去。”又对前头的小丫鬟道，“既然是时疫，出去了还有感染旁人的风险。你这段时间就在府上住着，没我的准许千万不能出来，吃穿用度我让院子里的人送过去，等大夫找出方子把病治好了，再出来。” 似乎是安慰她，又像在安慰自己，少女补了一句—— “一定能找到方子。” 落月刚刚擦好的泪，听到自家小姐这些话，又开始泪意汹涌。她重新跪下，朝自家小姐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口里说着“谢谢小姐大恩”，这才被红音领下去了。 等人走了，晏娇扶着廊柱，稳了稳身子。 这古怪的病不是空穴来风。是她害了忠心耿耿的落月，无论如何，有人动她身边的人，她心底不甘，总要有人来为此付出代价。 那香囊既然是晏凝霜做的，晏凝霜大可不必为了陷害她让自己犯陷。青芸作为晏凝霜的贴身丫鬟出了事，那晏凝霜现在情形怎么样也不好说。何况晏老夫人也情况不明，晏旭又不在府里，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一错再错。 她环顾四面，明珠和其余几个平日里近身伺候的丫鬟都不在院子里，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是向来沉默寡言的红鱼和绿药，身边还站着带回来那对姐妹里的月思， 她招手示意三人上前。 三个侍女性子都稳重，立时跟了上来。 晏娇有些有心无力，脑子里乱的很，走到花树下青石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把一团乱麻的思路捋顺了点，视线停在红鱼和月思身上，头疼地问：“哥哥府里还有能用的府兵吗？” 红鱼想不通自家小姐要做什么，规规矩矩地答：“大郎君到北地之前，能用的府兵也跟着一起走了。如今留下的都是些老弱……” 就听自家小姐绝望地叹了口气。 连能用的人都没有。 晏娇更头疼，默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有些难为情道，“院子里出了时疫，你差人到永福坊，把这个消息报给岐王殿下。虽说我现在还没有病症，可也难保是不是已经染上了……告诉殿下，这几天让太医来诊脉，好好照顾自己。” 红鱼更想不通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和岐王有了接触，可还是点了头。 晏娇继续道：“若可以，再告诉殿下一声，这次是我欠他的，请他帮忙调两个对时疫有经验的太医过来，教我们府上的人预防时疫。” 红鱼恭恭敬敬答“是” ，晏娇停了停，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静静地道：“快去吧。” 红鱼领着月思出去。 晏娇闭了闭眼，靠在青石上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出声：“青芸的东西，全部都处理好了？” 还留在这边的绿药拂身道：“张嬷嬷交代过了，让我们把她碰过的东西全都烧了，二小姐那边也是，如今销毁得差不多干净了。” 晏娇点点头，到底还是不放心，“我去看看。” “不可啊小姐。”绿药脸色顿变，顿时跪在她面前，急切地道：“小姐都知道这病来得古怪，又是不长眼的，哪能如此以身犯险 ！” 晏娇有些失笑，把她扶起来：“这是做什么，我只是不放心，看看而已。” 绿药正要继续劝阻，明珠已经折返回来，进了院子里，正好瞧见这一幕，大惊失色：“小姐，这是怎么了？” 晏娇快步上前，扶着她的手臂问：“祖母怎么样？” 明珠拍了拍胸口，万幸地道：“老夫人行善积德，是吉人自有天相 ！青芸和许姨娘房里的拂殊也拿着香囊去见过老夫人，只是老夫人正被二小姐的事气得苦，闭门不见人，只让李嬷嬷打发了回去。” “青芸和许姨娘那边贼心不死，居然到老夫人那边两三天，李嬷嬷不仅厌烦，还开始生了警惕，几乎要罚她了，这才让她退了回去……” 晏娇心口一松，微微叹了口气。 心里还有很多疑点没查清，她也明白绿药说的不错，但让她就这么在院子里等着什么也不做，也不是她的作风。 她问：“青芸那边到底是怎么出的事，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这几天她服侍过晏凝霜没，我们院子里又有几个人最近和她接触过，都问清、查清了吗？” 绿药听自家小姐不再闹着要过去看看了，也微微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