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梁惦记着今日闹的尴尬，仔细想了想，还是想寻一张适合女孩子用的弓。 是以入夜了回来，他就急匆匆四处问，要找一张小巧且软一点的弓。寻了快一个时辰也没见到合适的，问来问去，还是到了他二哥那儿。慕淮听他说了来意 缄默片刻，淡淡道：“我这里正好有趁手的，你拿去。” “真的？”哪有这么巧的事，李梁不大信。 慕淮给秦楼眼神示意，秦楼唇绷得紧，转身入内室，取出一张弓。 这把弓的确精致小巧，弓弦不算柔软，但坚韧有弹性，上手试了试，也不会勒得疼。甚至弓上还缠了兽皮，毛茸茸的，温和柔软，握着也舒适。李梁试了好几遍，这弓对他来说力度不够，或许却正好适合女孩子用。 他立时笑了：“这个不错。二哥，我先拿去了？” 慕淮倚在椅中，手执一卷文书，闻言并未抬头，只颔了颔首。 李梁再次谢了，欢天喜地地就往晏娇那儿跑。 等人走了，慕淮才抬起眼，眼中暗如深夜，黑黑沉沉。 “公子……”秦楼见他这副样子，知他心中生郁，似乎想劝说什么。 却被慕淮轻飘飘睨了一眼。秦楼识趣地垂头，闭上了嘴。 第二日晏娇又困又累，那几个公主都兴冲冲到林子里打猎，她自顾自牵着小马驹走在后头。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听闻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马蹄声。晏娇下意识回了头，只一眼看过去，目光就顿住了。 自从上次在林子里遇到，她这些天都还没见过小阎王，也不知他又自己一个人闷到了哪儿，这会才出现在她眼前。 去照顾落了伤的姬晚了吗？ 她能听懂那几个公主争风吃醋，甚至当着她的面，用西域话讨论着岐王和姬氏女的关系匪浅。 一想到这，她就垂了垂眼，规规矩矩地把小马驹一起牵住了，在他面前拂身，“殿下。” 慕淮看了她一眼，策马又上前两步。 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视线不冷不淡地垂下来。 他还没开口，晏娇却能感觉到这人目光凝在她在马背上的那张弓上，是李梁非要送过来的弓。慕淮好似看了片刻，又无甚表情地移开。 这人不知怎么了，又是这样冷冷淡淡。 在外人多眼杂，晏娇只能垂目，先开口道：“臣女多谢殿下那日的救命之恩。” 当真是恭敬极了，让人挑不出错的客套。 慕淮却掠过此事，音色如常：“姐姐腿伤好了？”他声音凉得似水，似这林间穿行而过的一缕风。 “早就好了。”晏娇还是垂着头。 慕淮“嗯”了一声，沉默了下去。 视线垂落下去。从他的角度，便能看见少女乌发如墨，襦裙上露出一段白皙如玉的脖颈，耳廓精致小巧，耳垂上坠着红玉珠子，鬓边也坠下一段流苏，最下方是一颗莹润的珍珠，小小的，打在她乌发边，惹人生怜。 心间不知从何而起一股躁动，慕淮定定看了看，将那些思绪都压下去，别开了眼。 她不说话，小阎王就能陪着她一整天不说话。晏娇知道这人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又想到这还是在外边，不大愿意和他继续僵持下去了，便又拂身：“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陪那几个公主了。” 慕淮仍是神色淡淡，“嗯”了一声。 见晏娇踏上马镫，想要上马，他终是出声：“我有样东西，要送给姐姐。” 晏娇身形一滞，目光直直地扫过去，又往四周看了看，见两人不远处只有秦楼守着，并没别的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什么？”她好奇地问。 慕淮没有多解释，却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那匕首纹样精巧，匕首把上还镶着一颗颗宝石，晏娇认出来了。 两年前在宝刹寺，他就送过她的东西。 只是当时她捅了苏浩，慕淮生怕她担责，这匕首便被他收了起来。 晏娇还记得，小阎王当时乖乖巧巧地说，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当时不知道他的身份，现在想来，他母亲也就是元后了。 “小娘子用最是称手，”慕淮淡淡地道，“给姐姐防身。” 晏娇愣神的片刻，慕淮已经垂手，把那匕首送到她眼前。 他的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到底比刚认识他的时候养得好，好看极了。 从前慕淮给她这把匕首时，并未说明心意。现在看来，这把他母亲留下的匕首，便包含了很多别的意思。 晏娇还是不动，她没有接，只是回道：“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 “它本来就是你的。”慕淮说了句，好似又把视线落到她那张弓上。他的东西不要，别人的东西倒是收得干脆……慕淮移开视线，自嘲一般笑了声。 又反问她：“上次魏王在你身边，你无反抗之力，若是连石头都没有呢？若今日遇上你的是他，不是我呢？” 晏娇没有出声。她怔住，还是没有接，只是道：“谢谢，我会自己备着的。” 慕淮只能讪讪收回手。目光在她面上停了一瞬，衣袂翻飞，随手一掷。 叮的一声，那把匕首从他手中脱离出，坠到林子深处，没了踪迹。 “你……”晏娇视线跟过去，忍不住急了，“你何必跟一把匕首过意不去？！” “姐姐不喜欢，它便不重要了。”慕淮薄唇紧抿，扔下这一句，扯过缰绳，驱马往前而去。 秦楼一言不发地跟上前，视线往那匕首落地之处悄悄瞧了一眼，眉心拧紧，不免心疼。 等这人身影远了，晏娇才回过神来。 她这是又把小阎王气着了？ 远处，一道身影看了他们许久，这会才动了动，退到无人注意的一边。 - 李溯才回到帐门口，便见他前两日收的两个侍女，如今都被驱出营帐。夜风中女子身姿娇弱，身着薄薄轻衫，声色瑟瑟地立在外边。 李溯既迷茫又愣怔，问她们：“谁让你们出来的？” “是、是侧妃……”一人垂了头，泫然欲泣地道。 营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