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说是这么说，晏凝露还是窘迫极了。 下午她刚过去，才写了一个字，林氏就皱着眉头叹气，都让她不敢再写下去了……更别说什么修纂。她脸皮薄，哪受得了这个。 翌日，晏娇就又去了宋府。 林荛正埋头给一张新作的画描红，见晏娇来了，神清气爽地道：“还是见了娇娇欢喜。” 晏娇古怪地沉默了一下。也不知晏凝露昨天来宋府 ，在姨母眼皮子底下做了什么犯她忌讳的事了，让她这便宜姨母这么不满意。 林氏也压根不打算和她说，只是撇过脸道：“靠近年关了，你那些西域的书我都让景哥儿放到了后面书房。这几日你不来，姨母还以为你过了兴头了……再想继续编，让景哥儿带你过去。” 年关将近，翰林院的事务少了，宋知景告了假，被林氏逮到院子里写东西。 晏娇凑过去看了一眼，她这表哥的字也是一等一的好看，就是和他的性子一样，有些死板和拘束。靠得近了，宋知景有些不自在，耳根子不自觉一红。 林氏也在，表兄妹两人没什么顾忌。宋知景却是向来安安分分的，就是凑近他的姑娘是表妹，也禁不住闹了个大红脸。 晏娇索性把那些书重新抱过来，和宋知景一起编 。 眼看宋知景手上的书快抄录完了，晏娇一面翻着书册，嘴上念个不停，都是一边抄一边学的番文。 宋知景停了下来，晏娇这才想到他还有些关于衣裳首饰金石的东西不懂 ，自己正好是来帮忙的。 她搁下笔走过去，偏头问宋知景：“表哥，姨母说要修哪一册？” 宋知景走到她身旁，将那书册指给她看。 他神色认真，正要耐心给她说明，视线却忽地落到少女脸侧，肤色白净如瓷，耳珰上坠着一颗小小的珠子，轻轻晃动。让人心底都跟着跳了跳。 宋知景面上更烫了，慌忙移开视线，拿起一本书册，斯斯文文地和她讲。 晏娇听明白了，仰起头来，朝他轻轻一笑：“知道了，谢谢表哥。” 淡然的眉眼瞬时明媚鲜活，宋知景看得一滞，不说话了。 察觉他的异样，晏娇也停了停。敛起笑意，规规矩矩地翻开书卷。 - 这一年的帝京年关，是在西漠战事带来的忧心忡忡中迎来的。 晏旭近年关时告假回了府，也算是彻底断了晏氏和太子的亲事。可没想到正月初一，晏老夫人被召入宫拜见太后，又听苏太后问起晏娇。 让晏老夫人更惊讶的是，这回苏太后问的却不是什么亲事，而是晏娇在秋狩上的事。 晏娇不知怎么就入了永明帝的眼，这回问起的，也是她秋狩之后编修的那些书册 。 晏旭听了晏老夫人的担忧，反笑道：“这是好事啊 ！” “看来咱们家，也能出一个在鸿胪寺当值的女官了。” 晏老夫人却道：“太后娘娘看起来是真心喜欢娇娇的，就是不知，她是否又有别的心思……” 晏旭了然，摇头道：“东宫那边，如今再册立太子妃怕是得顺着不少人的意思。只要娇娇不入天家，就是不嫁人，一辈子这样自由自在的，又何妨。” “胡闹。”晏老夫人沉沉出声，“说起来，都是你偏要忤逆着圣上，搅了这门亲事……”顿了顿，又道，“咱们娇娇也不小了，还是该找个人来配才好。就是不知要找什么人才放心呐……” “得宽厚的，能包容娇娇的小性子，还得有本事，不能让娇娇以后受了苦，更需公婆仁爱，不至于为难了娇娇……” 晏旭听得拧紧眉心，忽然就又见晏老夫人欣喜：“说起来，景哥儿也不错呀 ！” “景哥儿如今还没定亲，又相貌堂堂。年纪轻轻入仕为官，前途也差不了。” “只是……”晏旭眉目一沉，忽而就想起在江陵府，那少年不辞千里前来求娶他的女儿。只是经年，转眼间那少年就离了京，这门原本由他应下的亲事，也作废了。 晏老夫人闭了闭眼，再一停顿，声音低了些，“说起来，娇娇和晋王世子走得也近。” “晋王世子？”晏旭越发诧异。 晏老夫人点头：“听闻在围场时，晋王世子就对娇娇不错，接连给娇娇送吃食，就连娇娇用的那张弓，也是世子送的。” 晏旭听得皱起眉。 这位晋王世子听说也是少年俊才。可他比娇娇还小一岁，这样年纪的少年郎能有什么定性，两个人在一块定是闹得人仰马翻，这还怎么过日子？何况晋王世子也是宗室。 回来这一趟，他愈发不愿让自己女儿和天家扯上关系。一旦入了皇族，那便是纠缠不清的规矩，摸不透的人情世故，提防不及的争斗与险恶，娇娇哪儿受得了这些？ 只是一想到自己心尖尖上的女儿要遭受这些，晏旭就心生不舍，连连摇头。 - 正月这一日，晏娇也来了宋府。 她是奉晏老夫人和晏旭之命来宋府拜年的，虽说是拜年，还是少不了被姨母苛待。 林荛就是年关也不放过她，又是出题又是让她背书写字，折腾了好一番，才勉强让林荛点了头。 那些经她之手翻译的西域书册，如今就堆在林荛的暖阁，林荛集中在这一日检查，一手执着笔，毫不客气地点出她许多错处。 眼看着落在书上的笔迹越来越多，晏娇也开始不好意思，可她顾不上别扭。姨母性子古怪，她只能好声好气，央着林荛给她讲明错处。 这些书可费了她好几个月才翻译编修完的，她也仔仔细细校对过好几遍，鸿胪寺里的资料都被她查过一遍了，如此的谨慎，她就还不信了，居然还有这么多错处。 见晏娇态度端正，坦坦荡荡，林荛眼中流露些许赞赏。 她坦言道：“也不全是你的错。” “娇娇，你年纪尚小，到底是见识也不足。等以后有时机了，历练得多了，眼界宽广一些，自然会清楚。”又提点道：“比起这些来，你编修的衣裳首饰籍册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