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还神采奕奕的，慕淮稍稍蹙眉，只是一瞬，神色很快恢复，他沉着眸子问：“阿梁，你这桃子从何得来的？” 李梁喜滋滋道：“娇娇给我的。” 明明是他早就知晓的回答。他却偏不甘心，不由自主地问出这一句，得了个果然如此的答案，心里一时有些空。不知道该回什么，李梁却立马又补了一句：“其实是我给娇娇的，娇娇吃不完，就分给了我。”解释完，热络地问：“二哥，你要不要？娇娇那儿还剩了好多，我去要一些给你。” “……”慕淮失神片刻，听他和那人如此亲近，不由觉得自己好笑。自嘲地笑了笑，他道：“不用。”又问：“到我这儿，是有要事？” “是啊二哥。”李梁又急了起来，“二哥你不知道，那回纥的公主可奇怪了，她……” “她如何？”慕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梁视线在四处扫了一圈，愈发急道：“二哥，我以前还以为这些都是传言。可可我们回来的时候，那公主特意把娇娇召走了，还塞给她一盒伤药，说是实在挂念你的伤势……还好娇娇交给了我，走到半路，我就把那玩意扔了。” “那大小姐她……可说了什么？”慕淮问。 “娇娇她也觉得古怪呢 ！还说看起来她对二哥是当真真心实意的……” 慕淮不说话了，只是略略垂眸，若有若无，面上还是噙着一点笑意。 - 晏娇写的那道折子，很快被慕淮差人上书，八百里加急发回帝京。不过半月，永明帝应允之余，又发了一道折子下来。 大兴将以清网侧、匡扶正统的名义对回纥出兵，意在夺去回纥大将军篡位之权。 折子里更是点明，此次出兵，以西周长史晏勇领兵，晋王世子监军。 慕淮和作为使臣的晏娇，则需带着国书回朝，尽快述职复命。 来着一趟居然莫名其妙又被派了个监军的职，李梁是真心不懂了，听到旨意的第一刻就火急火燎地跑去了主帐，“二哥，二哥 ！皇叔怎么连我都不放过？” 彼时慕淮正在营中写字。右手用不得了，他便换了左手，一笔一划，极其认真。李梁急吼吼地跑来时，慕淮只淡淡扫了一眼，继续埋头写字，沉静地道：“其一，是你偏要自己过来西州，既来了，正好方便；其二，父皇信重你，想给你历练；其三，”慕淮停了停，继续道，“许是因我与皇叔走得太近，要试试我们。” 永明帝足谋多疑，或许最后一个，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他说的事一桩一件都残酷至极，可他却是冷冷淡淡的，一点情绪起伏也没有。 此次回京，慕淮也知道自己会遇上什么险境。流言早在帝京传得沸沸扬扬，他先前一直在和太子互为辅佐，要对李意行下手，先解决了他，便是最快的法子。如此看来，帝京对他而言就是一张千丝百结的网，一旦回了京，便是飞蛾扑火。 自己撞进那些早已设好的罗网之中。这些他早就预料，也不在乎，只是没想到他被人诽谤，永明帝便立时把目光投向晋王世子……永明帝和晋王一脉一向和睦。只是晋王深居简出，低调到了极致才换来的这一点和睦，当真能称得上是和睦么？ 慕淮冷笑。 或许陛下只是缺一个时机。他要匡扶魏王，可惜始终名不正言不顺。 他也好，李意行也好，李梁也好。时机未到，或许他们都只是永明帝拿来磨砺魏王李溯的一颗颗棋子，本就该站在自己的位置，一不小心便被舍了。 君心难测，圣意难侧。眼下慕淮也并不与他解释，只是对李梁道：“无论是为何，你一直在京中，有机会来西漠磨炼也好。记住做好分内之事，别太急躁。” 李梁半懂不懂地点头，还是放心不下：“可是二哥，你要是回京里，会不会遇到危险？” “暂时还不会动我。”慕淮淡淡道。即便是到了边关，柳朝也在帝京替他打探消息，京中如何他虽未亲眼看到，却也能预料一二。 “二哥，实在不行，你就早点和姬姐姐成婚吧。”李梁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姬家怎么说也是新起的一方势力，何况还有长公主在，亲上加亲，多一个人就是多一分助力。何况如今全帝京谁不知道岐王回去了就要和顺阳县主定亲，就连太后都赞同此事。既然这亲总是要定，不如就早些定了嘛。 眉眼沉了沉，慕淮颔首，“嗯”了一声。 永明帝既然颁下了旨意，如今朝中调来的大军也随后而至，出征回纥迫在眉睫，晏娇和慕淮也只能即刻启程回朝，耽搁一刻便算是抗旨不遵。 晏泌当然还是走不了的。他从北境的幽州到这儿，原本就是为了领兵作战。如今自然还得留在这儿。把自家妹妹送上马车，晏泌收起闲散神色，上前朝慕淮拱手，“慕郎君，我妹妹此番就托你照顾了。” 在他看来，眼前之人仍是当年的“慕郎君。” 慕淮暗暗瞥了眼少女所坐的那辆马车，点点头道：“放心。” 晏泌当然放心。 他后知后觉，他妹妹虽然浑，可平生做得还算对的一件事儿，就是随手救了眼前这少年。之前见他就是如此，只怕是让这人为他妹妹当牛做马，他也会心甘情愿地凑上去。 啧，真是深情，可惜他妹妹是个不开窍的，不然还能勉强收了当入幕之宾。 后头的马车旁，见晏泌没守着了，李梁趁机摸过去，偷偷跟晏娇说，“娇娇，路上有事大可和我二哥说。我二哥也很厉害的 ！比我还厉害。” 这话又是傻里傻气的，晏娇扑哧笑了一下，又平静道：“路上凶险，世子，你也小心。”李梁连连点头，不一会儿又抱了一箩筐桃子过来，“娇娇，这是我去城里买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逻些城的好吃，你留着路上打发时间。” 又道：“等我回京的时候，给你带好几筐这里的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