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进入职业状态的晏娇无暇顾及旁边的情况，满眼都只有眼前的这条需要接上的断腿，红色的皮肉翻涌，扒开，露出里面的腿骨。 能够依稀看见，上面沾了些干枯的稻草，应该是打斗时不小心沾上的。 她冷静地清理消毒。 没过一会儿，千娇面色苍白地回来，她头也不回地冷声道，“镊子。” 面对众多形状各异的工具，千娇茫然地思索了会儿，怎么也拿不定主意。 等了半天，没等到东西。 晏娇转身，用下巴轻点，“把第一行从左边数第八个和第二行的第一个放在盘子上，端过来就行，还有纱布随时准备好。” 手上沾了血，伸手去碰箱子不太方便。 索性，千娇进入状态也不慢，很快地按照她的吩咐将东西摆好。 人手太少，这台手术意外地维持了将近三个时辰。 外面的人都已经等不下去了，三师兄他们打着哈欠靠墙坐着，随时做好准备。 天色已黑，医馆门外挂了灯笼。 迟迟归来的明珠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进来，隔着门喊，“小姐，东西取来了。” “消过毒后拿进来。” 做手术时，注意力必须百分百地集中。 并不透气的屋子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挖出来的坏肉沾着稻草被放在盘子上。 时刻注意着晏娇情况，给她擦汗递东西的千娇看到被完全解剖开来的右腿，额头上的冷汗快要成河，朦胧了双眼。 她面色苍白地虚弱出声，“晏小姐，我，我快撑不住了。” 医者，无疑时刻在与时间抢人。 连回头的空隙都没有，晏娇背对着她点头，双眼凝聚在面前临时铺就的手术台上。 待千娇出去后，三师兄接班穿着另一件白色大褂拿着一堆像是钉子状的东西进去。 当看到里面的场景，忍不住地要说些什么，未等开口，背对着他的晏娇冷酷出声，“闭上嘴，辅佐我。” 聚精会神缝着血管的晏娇眼神眨都不眨地看着手中的工具。 针线是之前从回纥偶然得到的，能够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融入血肉，且对身体无害。 这种宝贝，她也不过仅有六尺。 如今即将用了大半，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二牛叔送诊及时，神经组织和细胞都没有完全坏死，只要操作得当这条腿就算保住了。 直到丑时，医馆外传来鸡鸣声，诊室仍旧灯火透明。 没有电灯，只能用蜡烛和煤灯照明，这无疑为手术增加了不少难度，要不是晏娇视力好还真不敢轻易在这个环境中动手。 医馆蜡烛煤灯不够，明珠甚至回了趟晏府取了不少回来。 距离手术开始，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 医馆只留下两三人，千娇和三师兄共同充当助手，刚开始的胆怯被敬佩替代，面不改色地对着这种血腥场面呆了这么久，就不是他们能够比得过的。 更不用说，看到她缝针的漂亮程度也能发现此女子非等凡人。 针灸，接骨都讲究手稳，光是这一点就能让众多人望而却步，更不用这么长时间的持续，简直已经不能当成人看待了。 “呼，完成。” 晏娇转过身吐了口气，艰难地扯着嘴角冲着千娇笑了，忽然身体毫无防备地往后跌去。 千娇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 晕倒之前，凭着惊人的自控力留下最后一句话，“看着他，有什么问题立刻叫醒我。” 随即，闭上眼沉沉昏睡过去。 两人合力将人架了出去，同样守了一夜的明珠见状脸都白了，声音颤抖地过来搀扶，“我，我们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先把人扶到后院。” 千娇脱了白大褂和手套，与她一同将人扶进自己卧室，医馆那边还需要看着，让明珠照顾好晏娇后便匆匆离开。 这一睡，就到天亮。 仅穿着白色里衣的晏娇艰难地双手撑着床铺爬了起来，坐直身茫然地往周边看去。 这是哪？医馆嘛？ “小姐！！” 端着水进屋的明珠看见她醒了，顿时红了眼，放下水盆匆匆忙忙地扑了过来，瘪着嘴就要哭。 “打住！”回过神来的晏娇无情地阻拦，掀被下床，踩着鞋去够衣裳，“伤者情况怎么样？醒了没有，昨晚有没有发高烧？” 没有呼吸机，没有麻醉师，什么都要靠她自己来。 头一次担负此等重任的晏娇是真的放不下心，踩着鞋仓促地穿好衣裳，敷衍地洗了把脸就往外跑去，后院无人，静悄悄的，医馆那边传来喧闹声。 “小姐，等等奴婢。”明珠小跑着跟在后面。 推门进去，躁乱声骤然停止，众人的视线纷纷往这边看来。 晏娇淡定地冲着中间的三师兄点头，随即在千娇的掩护下进了诊室，边走边说，“那些人都是别的医馆派来看戏的，嚷着说咱们医馆草菅人命。” 同行之间，自然存在竞争关系。 张大夫能力不俗，多年来深受各大府邸喜爱，如此这般自当挡了其他医馆的路，早就等着出招，好不容易逮着这般机会，自然要来闹。 这种事，晏娇不操心。 穿上白大褂，装备齐全地推门进了诊室，二牛叔还没醒，双眼紧闭地躺在床上，要不是胸口起伏，她都要慌了。 “脉象如何？” 她走过去检查了下手术后的情况，整体恢复得还不错，伤口没有发炎青肿，手术针线处也很均匀。 千娇在旁边及时回道，“脉象平稳。” 先后她和三师兄都诊了脉，确定伤者还活着时，两人均是无比震惊，人都被切开了居然还能活着，甚至只是暂时陷入沉睡。 缝制的位置更是精细完美。 听到病人没有性命之忧，晏娇松了口气，带着她出去，“留个人时刻看着，念芹那边怎么样？还在哭吗？” 摘下口罩放进口袋里，召来明珠打开手术箱，看到里面的铁钉有些失望。 铁兄的手艺精巧，做出来的东西也跟她画的图相差无二，一切都好，唯独忘了一点，这种铁质的东西就算是样子再像，也不能代替医用骨钉埋进身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