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间，便到了翌日。 得了消息的三师兄天还没亮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正要逮着她质问，还没等靠近就被千娇拉开了，“晏小姐正在想重要的事情。” 三师兄愤怒甩袖，进了诊室看到肿得快有大腿粗般的小腿，浑身发凉，“完了完了，这次彻底完了！我早就说了，不要冲动！” “现在可好，消息已然传了出去，整个盛京城都知道咱们张氏医馆神通广大，能起死回生，结果这就半天的工夫，人成了这样，这可不是成了彻头彻尾的骗子！” 得意是他，埋怨也是他。 虽说是人之常情，不愿担责任，但怎么听着就那么让人心生不喜，昨日晏娇将人救回来时，在众人面前扬武耀威的是他，可现在呢？ 哼，晏娇冷笑，眼神变得深邃。 还没等她出言讽刺，千娇率先不同意地出声了，“三师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晏小姐一片好心咱们医馆打心眼里感激都来不及，你又怎能埋怨，就是神医在世，也不能万无一失，那时，要不是晏小姐敢于站出来，说不定二牛叔早就死了。” “要是师父回来，真有所责怪，那也是我担着，三师兄何必怕成这样。” 话落，小七也跟着应和。 一时之间，三师兄倒成了那个里外不是人的，愤然甩袖喊道，“好，好得很，既然如此，我就不管了，是死是活你们自己担着！” 说着，大步离开。 待他走后，现场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晏娇坐下，扶额深思，应该怎么把这个难关读过去。 在没有消炎药，维生素的年代，伤口感染就是致命般的存在。 里面二牛叔的痛呼声逐渐强烈，光是在外面听着都让人心头一震，千娇逐渐变得不安，拽着手绕着圈地来回走，想要问个主意，往晏娇那边看去见她闭目深思时，又不敢打扰。 天亮了，医馆外面聚集起来的人越来越多。 多是来看热闹的，毕竟杨二牛当时的惨状，有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小腿仅靠着一层皮肉牵连着，鲜血沾满了整个板车。 这种事情，在做农活时发生过太多次。 无一例外，最终都因为患上热毒，脓疮，伤口处呈现红色脓包状，瘙痒难耐，挤压后经常会有脓液溅出，看上可恐又恶心。 然而这样还不够，就像是从阎王殿来的使者悄然无声地收去性命般，红肿的地方渐渐往上蔓延，直至活生生痛死。 民间有个说法，热毒是被老天爷诅咒的象征，只有罪大恶极的坏人才会如此痛苦，就连人死后都不能死得其所，必须要用一把火烧尽，否则身边人都会遭难。 这就是绝症，无人能够医治的必死绝症。 因此，杨二牛能够活这么长时间，断掉的腿还能被接起来这已经是神乎其神了。 看客有之，同行仍然有之。 前堂围了许多人，多是周边医馆派来打听消息的，三师兄腆着脸上前迎着。 好在这时，张大夫匆匆赶了回来，拱着手问候道，“失礼失礼，不知各位今日前来，未能及时相迎，还望各位莫要怪罪。” 应付着众多长者的刁难，三师兄有苦不能言，见师父回来了，差点猛汉落泪。 张大夫摆手，交代道，“你且前去坐诊即可，别让病人等急了。” 门口围了那么多人，需要求医的都挤不进来，实属不妥，三师兄了然，领着人将围观百姓遣散开，妥善地安排坐堂医师。 医术界的等级也是有阶层的。 学徒，药童，医师，大夫，仁者，神医。 六个阶级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分法，每两年都会有一场诊试，医术理论知识以及实操，越往上考等级越难，满打满算这天下间也不过只有几位仁者，神医更是传说中的存在。 大夫和仁者之间就是道坎，虽说仅仅一个等级之分，但其中差距却是天差地别。 例如皇宫中的太医虽为天子作事，但也仅是大夫，女医同是如此。 三师兄和千娇都为医师，小七则是药童，而什么资质都没拿到的晏娇连学徒都称不上。 张大夫领着同僚往后院走去，有人好奇地问道，“张师弟，这晏大小姐是什么时候参加的医考？老夫怎么从未见过？” 盛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医馆就那么几家，每年医考自然而然地发挥当地优势，选取当地的代表人物审核。 开口问话的便是年近六十，监考将近三十年的李大夫，与张大夫师出同门。 张大夫遣人看茶，招呼众人坐下，“今年新采的毛尖，各位尝尝看。” 李大夫撸着花白的胡须，穷追不舍，“张师弟从医多年，应该了解不持资质问诊是为违例，日后哪怕医考也要记名的。” “话虽如此，但老祖宗曾经说过，医人救命是要抢占时机的，我虽说刚回来不久，但在路上也有所耳闻，当时那位伤者情形严重，如若晏小姐不出手恐怕早已流血过多魂归西天，危机当头，难免会乱了分寸，”张大夫缓言解释道，随即又补充了句，“再说，晏小姐在医术上的造诣，有目共睹。” 前些日子，因着她给出的白薇丸药方，可使医馆大赚了一笔。 眼馋的人不在少数。 药方子就是摇钱树，聚宝盆，谁不想要，然而，托关系找亲朋好说歹说都没摸到晏府大门，连人都没见到便直接被管家给拒了。 这哪能让人心中舒适。 李大夫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还欲继续纠缠，“晏小姐如今在张师弟手下做事，自当要守张氏医馆的规矩，这般莽撞，张师弟难道没什么好说的？” 张大夫淡定喝茶，说道，“我未曾觉得不妥，晏小姐医术在我之上，饶是当时我在场也不能比她做得更好，诸位有何不满，尽管与晏小姐当面说去。” 这些人先是缠着三师兄，紧接着又缠着张大夫，唯独不敢去找晏娇，不就是因为忌讳她身后的权势，晏家嫡出的大小姐，又是日后岐王妃的热门人选，从哪个方面看都不是他们能够得罪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