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黄皮的心有些热，但随着又一杯黄酒下肚，变得更加的凉： “你是哪里来的疯子！” “世人皆笑我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麋鹿少年转身，潇洒地挥挥手，“这天宁国冷气凛冽，便由我来燃起那第一场火吧！信与不信，跟与不跟，随你。” 声音渐渐消散在风雨里。 少年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杜黄皮看着那变得模糊而遥远的背影，犹豫着拿起半壶酒，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那个人说，让江山万里，都有他的传说。 浑身的血液，时隔多年，似乎渐渐回温。 他，愿意信一次。 …… 乱葬岗里，江令靠着一个坟，美滋滋地啃着一只还热乎着的馒头。 他一手搭在背后的墓碑上，感慨地拉着家常：“仁兄啊，你瞧瞧你这死了，都比我这活着的有滋味啊！你那儿子，隔三差五都要给你送只馒头来祭奠，不像我，哎……” “仁兄啊，吃了你的馒头，我也不能白吃，跟你说个事儿，你听了别急啊。就你家那口子，我昨儿看见她和你家隔壁的王二傻搅和上了……你说你，人死如灯灭，还比不上一个傻子……” “还好你有个好儿子。不过不是我多嘴啊，他长得真的很像你家以前那个淹死的佃农啊……” 吧唧吧唧！ 江令吃得很欢。这是两日来第一顿饱餐，且还是热乎的餐。 吃完了，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悲伤：“仁兄啊，这些日子承蒙你给口饭吃，等以后我发达了，要重新给你修个坟报答你。给你修个五层楼的坟。那群龟孙子，自己不思进取，竟然不相信我可以打造一个五层的坟冢出来，呸！” 身后，有声音幽幽道：“五层坟有什么了不起。你敢打造五层的住宅么？” “卧槽！鬼啊！”江令几乎是瞬间跳了起来，背脊发麻，腿打着摆子。 那声音又道：“五层住宅也不算什么，你敢……打造一个这个世界上闻所未闻的建筑群么？” 江令嘴里塞着馒头，脸色惨白地回头。 乱坟岗里，从容地站着一个戴着麋鹿面具的少年。 精致的下颌，华丽的锦衣。是个少年公子。 不是鬼就好。 江令松了一口气，赶紧大口咀嚼着馒头，生怕这突然出现的人来抢了去。 麋鹿少年默默地打量着他半晌，突然轻叹： “长得也太寒碜了些！好在理念独树一帜，也能有些技能，凑合吧。” 江令迷茫地看着少年。 他怎么感觉，这位戴着面具的少年……想勾搭自己？ “喂，江令！”少年招手，嗓音含了笑，“要不要跟了我？” 江令猛地摇头：“你还不如去找一头母猪！” “母猪又不会修建房子。”少年懒洋洋抛出橄榄枝，“我有楼市万千，层层叠叠，美轮美奂。你，想看看么？” 所以，他梦想中的楼中楼其实不算是一种奢望？ 江令眼睛亮了！连连点头：“看！看！” …… 李家村又死了几只鸡。 “啊呸！还什么侯爷家农庄待过的呢！让你养几只鸡都能给我养死了，赔！你必须给我赔！赔不起就签死契！” 一声咆哮打破清晨的宁静。 李扶面带愤怒与悲凉看着咆哮的地主婆子：“分明是你儿子养的那只黄鼠狼……” “还敢血口喷人！”地主婆恶狠狠地一把拽过李扶，“走！现在就去衙门，把活契改死契，给我打一辈子长工来抵债！” 李扶气红了脸：“你就是想让我给你……给你做狗男人不成，借机报复！” “噗嗤！”旁边看好戏的李绣轻笑出声， 她依然戴着那只麋鹿面具，先是随意地一脚踹开地主婆，然后轻轻扬起下巴：“我的人，你也敢欺负，嗯？” “什么你的人！他是我买的长工，有契的！”地主婆凶神恶煞。 下一刻，却在眼前的少年手心摊开一只金元宝时瞬间改了话风： “你的！是你的！我这就去拿他的卖身契啊！贵人你稍等！稍等啊！来人上茶！” 李扶怒瞪着李绣：“我……我也不会做你的狗……狗男人！宁死不屈！” 李绣一脸黑线：“我不需要狗男人！放心，你以后在我那里，也逃不过养鸡的下场。” 李扶神情慌张：“我不养鸡！我再也不想养鸡了！” “由不得你。”李绣好心情地回，“我不光只有几只鸡，我有一片山的鸡，还有鸭子。还有牛羊，还有无数瓜果蔬菜。是你的！都是你的！” 瞧着李扶那渐渐苍白的脸，李绣笑出了声。 还是这个憨憨好忽悠啊！据说还是差点进了皇家农庄、被王公贵族哄抢过的一流养殖人才，可惜这性格吃不开，被同行排挤到了现在的境地。 算了，先带回山上养着，其他的，慢慢调教吧…… …… 随后，李绣又去了好几个地方，直到日薄西山，才有了归意。 她想了想，转身朝某个地方走去。 闲花镇的说书先生朱暮年最近一段时间特别失落。 那个散财公子不来了，导致他的生意也差的不行，家里快解不开锅了。 今天早上自己出门时还被家里老婆子扇了两耳光，要自己跟她去卖猪肉。 他堂堂文人风骨，也曾是个落第秀才，让他去卖猪肉，成何体统！ 可，不去的话，想到老婆子手里那把寒气森森的杀猪刀…… 是妥协呢，还是晚上回去跪搓衣板先应付过去？ 朱先生急得口腔都上了火，今日说书嗓子都沙哑。 日落时分，他终于灰头土脸的收了摊，交了佣金给茶楼，看着手里剩余的几个铜板，失魂落魄地出了茶馆。 远处，有面具少年奕奕而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长串衣着褴褛的……乞丐？ 说书先生眼睛一瞬间亮了！ “财神！不不，小公子，您来了……” 少年偏头盯着他打量。好半晌后，才轻轻叹息： “小地方能人太少了，勉强把你算上吧。” 说书先生茫然：“公子说什么？” “我说，”少年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道，“有一个让你变得家财万贯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