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宁，太子云锦最近对李绣甚是殷勤，几乎是除了上朝，其他时候都如影子般黏在李绣身后，寸步不离。 这一日，云锦静静地望着李绣吃下药丸，眼神明亮地与她道： “北陵又出了一件有意思的事，阿鹿要不要听听？” 李绣轻轻嗯了一声。 云锦一边温柔地替她挽发，一边笑道： “三皇兄对北陵皇后出手了。” “他就是这样，对女人也不知怜香惜玉。”李绣淡淡道。 云锦总觉得李绣话里有话，然而也不在意，只是继续道：“听说是因为北陵皇帝设立男后，起了分歧。皇后一族极力反对，后面在御花园，三皇兄直接将皇后掐了个半死，然后三皇兄手里的几万兵马便与后族干起来了，直接将后族废了。” “那北陵皇帝，没说什么？” “皇后老了，估计北陵帝早就想废后。”云锦轻叹，“只是没想到，那三皇兄，跟变了个人似的，竟然还有如此魄力。” 李绣心情复杂地看了云锦一眼，没说话。 云锦也没有多想，只是将发簪插在李绣的发髻上，语气散漫道：“有三皇兄推波助澜，天宁与北陵的仗，最迟一年，就会打起来。” “当心萧楚这个人。”李绣沉吟，“有他在，情况可能比你预料的还要糟糕。” “阿鹿倒是对三皇兄挺了解。”云锦嗤笑一声，“对他的关注，也比以前多了一些。” “可能是因为，他已经不是从前的萧楚了。”李绣应付一句，却没有再说更多。 不过云锦的关注点也并不在这里。 最近一段时间，他热衷于与李绣一起用膳，并且每一餐必定要放一盘酸菜。 今日是酸菜炒竹笋。 云锦给李绣夹了两筷子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尝尝味道怎么样？” 李绣勉强吃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御厨，酸得掉牙：“没有昨日的酸菜鱼好吃。” 再不肯多吃一口。 云锦眼里划过遗憾，突然就有些食不知味。 他草草吃了几口，索然放下筷子：“你今日不是要去训练营？我随你一起去。” ** 锦州。 延绵数百里的山脉之下，有无数纵横交错的密道。 机关重重的密道之内，连通了那个诡异的‘阎王殿’。 李绣与云锦从燕都赶到时，已经到了九月。 阎王殿由很多大小洞窟相连，是曾经云锦培养血衣卫的地方，到处阴森可怖，能够在里面坚持下来的人，往往心性特别坚韧。 领路的血衣卫毕恭毕敬： “这一年，因体力不支、生性懦弱、意志不坚和不服管教死亡的，有两百八十二人。余者按能力分为四组，其中可为将者八十三人，善斥候者九十五人，其余皆按照细作技能培养。” “能出师了吗？” “能教的都教了，其他的得靠生活的历练。”血衣卫答。 李绣换上那一身阴森森的阎王服饰，问云锦：“你要不要用黑无常的身份进去？” 云锦默默瞧着李绣那被勒得很紧的腰肢，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不必。”云锦道，“我吓唬一个人，从来不靠装扮。” 洞窟内，八十三名纨绔笔直地站在中央，目不斜视，一身寒气。 昔日走马斗狗、一掷千金的岁月，一去不返。在进入这个号称阎王殿的地方，前两个月还对外面的生活存着希冀，然而在亲眼目睹一次次同伴被杀之后，一个个纨绔终于不得不收敛起一身傲气。 这一年来，他们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每一日，不是在诵读爱国书籍和兵法学习中度过，便是参与高强度训练，进行各种演练厮杀，遭遇过同伴的背叛，目睹过同伴因为吊车尾而被现场处死。 而今日，他们见到了让自己生不如死的罪魁祸首。 一只只脑袋半垂，不敢露出丝毫的恨意，恭恭敬敬地站立。 ‘阎王’身边的黑无常冷冷道： “即日起，你们可以走出这个地方，重见天日。” 八十几个纨绔不敢置信地抬起了脑袋。 黑无常又道：“但还不到归家的时候。每个人都分派了去处，你们到达那个地方，用你们学到的东西，建功立业，三年之后，方可回到燕都。” ‘阎王’阴恻恻道：“天宁兵弱，尔等若能有所建树，三年后，加官进爵，你们便是家族的荣光。但若中途背叛，则留在燕都的家人，将以鲜血为你们买单。” 纨绔们浑身轻颤。 判官拿出一封封折子：“晋阳侯世子，周太保嫡次子，入西北边军编制；西江伯世子，西江波嫡次子，入南境军编制……” 很快，一个个纨绔都得到了安排，除了个别的留守在锦州之外，其余的都分到了边军战场。 “我知道诸位有很大怨气。”‘阎王’轻叹，“西凉、北陵兵临城下，南昭、东离蠢蠢欲动。天宁四面夹击，若国将不国，何来小家。天下黎民百姓，就交到诸位手里，希望三年后，诸位能上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说那么多做什么。”一旁，雍容贵气的云锦神色淡漠，注视着一群压抑着不甘的纨绔，“孤会安排暗卫随时对尔等考核。三年内，你们的家族将被孤连根拔起，所以，不要妄想着被家族庇护。” 他顿了一下，“但如果你们争气，孤重整朝堂，你们将是第一批封王拜侯的人。要继续做贻笑大方的纨绔，还是做一个家族的奠基者，你们自己选。” 纨绔们沉默着，神色微微动容。 云锦眼神蓦地一冷：“孤可以容忍你们尸位素餐，但若出现背叛者，孤将血洗尔等九族。” 这一次，纨绔们全部半跪在地，垂着头，恭恭敬敬行了个军事礼。 八十多名纨绔，一个个被蒙上了眼睛，带出了洞窟。 等待下一批纨绔的期间，云锦伸手，微微扯了下李绣的腰带，语气微软： “你就不能把腰带系松一些？” 李绣瞪他一眼：“阎王服过大，不勒紧气场出不来。男人不都喜欢细腰的美人儿，阿锦你不是？” 云锦自然也是喜欢细腰的。 只是，万一勒到他可能已经存在的儿子怎么办？ 云锦迟疑着，见阎王面具下李绣故作阴冷的眉眼，终究没敢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