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捻着胡须，从腰间拿出酒葫芦猛地大喝两口，惬意地喟叹一声。 “啧啧，这酒香醇啊，某些乡巴佬怕是一辈子都是喝不上，只能馋得流口水喽！” 酒香浓郁，欧阳野却不为所动，也掏出自己的大葫芦晃了一晃。 “谁稀罕喝你的酒？我这里有的是香茗，最好的白桃龙井，香的很哩！” 说着，他打开葫芦咕咚咕咚一顿灌。 两个老头相互较着劲，谁也不服谁。 “咦，你们两个的酒葫芦怎么如此相似？就连瓶身上的花纹都一模一样！” 方青冉细致的观察了一番，忍不住惊讶出声。 “哼，谁跟这个乡巴佬的东西一样？我这可是核园老葫芦，贡品一样的存在。” “就拿上面的花纹来说，也是当时最有名的工匠雕刻，还藏了我的姓氏呢！” 许老头颇有些不满的说道。 闻言，欧阳野却是愣住了。 “你是说，你这个葫芦也是核园老葫芦？” “是啊，咋的了？” 许老头微微翘起胡子，有些洋洋得意。 葫芦品种有许多，但是论最出名的还是要属核园老葫芦。 核园是多年前京城一家葫芦观赏园，只有身份显赫，或是战功赫赫之人可得。 葫芦寓意福禄，所以深受众人的喜爱，在当年的京城里，也是炙手可热的存在。 核园的葫芦，每一个都长得精巧异常，大而饱满，更有福禄的形态。 摘下来的葫芦要在艳阳天进行晾晒，再用特制的银钩，把里面的瓤一点点掏空。 葫芦晾晒好以后，再由里面最有名的工匠进行雕刻，现存雕作中最有名的便是藏姓画。 通过雕刻的花纹，把姓氏藏在其中，外人打眼一看不容易看出其中玄妙，但葫芦的主人却了然于心。 做好雕刻，还要在外面刷上一层特制的桐油，不仅让颜色光亮如打蜡，且防水防腐烂。 这么多年摸在手里，早就已经给葫芦包上了一层厚厚的浆，反而愈发滑亮。 越是把玩时间久的葫芦，就越发珍贵稀有。 他这已经三十多年的老葫芦了，就算是拿到当铺里去，也能换个镶玉的金酒壶呀！ “我这葫芦，也是核园老葫芦，你瞧瞧是不是一模一样？” 欧阳野按耐着心里的激动，把两人的葫芦放在桌上进行一番对比。 他颤抖的手指沿着花纹的纹路，最终描绘出了个许字。 脑海之中灵光闪过，他猛的一拍大腿。 “许兵长！” 这一声熟悉的大喊，也让许老头猛的一个激灵，一双眸子眯起来。 眼前的欧阳野在他模糊的视线里，不再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而变成了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他穿着银色的软猬甲，剑眉星目，身子笔挺如雪松，声音如洪钟般高昂。 他想起了背后被人偷袭，青年纵马飞奔，替他生生扛下一剑。 他想起寒冬大雪纷飞，青年把老母送来的荠菜水饺，分给他一半吃。 他们并肩作战，跨过无数山和水，也在漫天黄沙里感受着烈烈长风。 是他呀，那个倔强的青年欧阳野！ “欧阳野……三十年了，真是没想到你我还能再见面，你老了，我也老了。” 许老头满心都是感慨，眼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流淌下来。 欧阳野也没绷住，上前紧紧搂抱着许老头，拍了拍他佝偻的身子。 “许兵长，你也变了，以前的你力大如牛，身长八尺，那黑红的脸庞充满了生机。” “我真是没想到，三十年的变化如此之大，心目中永远铿锵，不苟言笑的许兵长，会变成一个如此孩子气的小老头……” 欧阳野回想当年，眼神飘远。 他从荒野历练回去，加入了兵队，当时负责自己的就是眼前的许老头许兵长。 说白了，兵长其实就是比他们这些大头兵高一个等级，手里也没多大权力。 当时兵营里的兵子们见他蓬头垢面，说话结结巴巴活像个野人，都奚落嘲讽他。 更不会相信像他这么个草包，能够拿起武器上战场奋勇杀敌，为朝廷立功。 被人欺负狠的时候，是许兵长如天神般出现，狠狠的教训了那些兵子们。 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展示出自己的实力，在被野狗疯狂追杀的时候如何反击。 他手持玄铁剑，在生与死的危亡时刻，把野狗直接剁成了肉泥。 当年那股子冲气和狠劲，让在场的所有的兵子们都瞠目结舌，再不敢多一句废话。 而许兵长满意的拍了拍他肩膀，给了他一身新衣裳，让他把头发梳理干净。 洗过了澡，重新收拾整齐的他出现在众人面前，却是一表人才的模样。 他后来甚至落了一个铁面书生的名号。 长得像书生一般俊美斯文，但是心却像钢铁一样坚硬，战场之上从不畏缩。 许兵长十分看重他，不仅经常给他讲解征兵作战的事，还偷偷给他上好的金疮药。 他也一直想着，要好好报答这个给了自己施展抱负机会的兵长。 只可惜论功行赏之时，许兵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只在两人常去的茶馆留下一封信给他。 “人生有缘，江湖再见。” 从此就是杳无音信，潇潇洒洒三十年。 只是没想到，缘分如此奇妙。 两个曾经在沙场后来在京城的人，又在乡村小镇相见了！ “嗬，你小子脾气还是这么倔，就像以前一样，那么爱跟我顶嘴。” 许老头说起来，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两个人要不是因为刚才的剑拔弩张，说不定还不会重新认识呢！ 毕竟三十年过去，彼此早就褪去了之前青涩的模样，变得年迈衰老。 谁会觉得擦肩而过的小老头，曾经是三十多年前的挚友和故交呢？ “许兵长也如同当年那样强势，不肯落人风头，难道不是吗？” 欧阳野说完，两人都相视一笑。 “来来来，这么多年都没见了，赶紧坐下一起喝茶品酒，尝尝咱们丫头做的饭菜！” 故人见面，喜气洋洋，整个店铺里都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方青冉在旁边也终于大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