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元功”,她叫了几年,是完颜亮的字,亦是她对他的昵语,是大太子完颜宗干在世所取,意为元满功成,这两字也是对他莫大的期望。于她,每每提到这两字,便要在心中念上数十百遍,才得以平静,她时不时想,或许这便是爱一个人的表现吧!
而屋外,下了整天的雪,廊上阶上都结了厚厚一层冰,有一小黄门端着个木盘,木盘中有烧好的汤婆子,他正疾步前往韶颜轩时,忽而脚一滑摔了个倒栽葱。
自己一头摔在地上把帽子甩掉了不说,连那盘子都翻滚了几下,便顺着那冰面,一直跑了老远,场面竟是有些好笑。
管家张仅言,冷着个脸,一副傲气凌然,正带着几人走过,瞧了于地上滚爬起来的小黄门,便躬首去捡了那木盘来,又轻至其身旁,一把将他扶起。
“来,可摔着了哪了吗?”
那小黄门生了些敬意,连忙拾起了棉布帽子扣在头上,又将木盘接过,恭恭敬敬的躬首扶拳:“多谢大人,小的做事鲁莽!这是给翎娘子的汤婆子,如今也翻了!”
他说完便四处打量寻找着那两个汤婆子的踪迹。
仅言见他肩膀一按:“无妨,再去烧了两个便可!你人无事便好!”
“奴才皮糙肉厚的,摔一下无大碍!那小的便先去烧了汤婆子了!小的告退。”
小黄门躬首以退,又于那两个廊角边寻到了两个扣在地上的器物,连忙又小跑回去。
仅言小心的往前迈着步子,低头打量着那些个冰道,又对身后的祗候人道:“这冬至左右,雪下的最大,你们便叫了人来将这冰给铲了,以免几个娘子滑倒。”
他指挥着几人,几人便转身去叫人来,他于廊边靠椅上轻坐,忽而想起那日于此与惜意打斗的情形。
一想起她那英姿飒爽模样,他竟生了些暗愫。他长相冷峻无比,单了两双眼睛都能够灭人仗势,更谈何他那为人处世的态度,是直爽果断,对错分明,便是让人接近,也无人敢,而惜意却是个例外,她从不怕他。
他想着想着便独自红了脸,又忽想起来了什么,便迈着大步子往晖琬苑的方向走。
近晖琬苑,苑门口有一两个扫雪的祗候人,他欲想找了惜意,却又拉不下面子来,便在那红柱旁手拿着一只药剂瓶子顿了好久,思量了一会又一头转回去。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廊角,不过一会便又见他转身回来了,他独立那红柱前,踌躇不前,在廊上坐了足足有个半个时辰。
“哎,这天真是冻死人!”惜意带了两个侍女正急着往晖琬苑走,她手上扣着一方精致的盒子,迈着轻巧的步子向前。
便于廊角回转时,她瞧见了他,他独坐于廊间双腿垂下,而他手里捏着一方带红塞子的白瓷瓶。
她见了他,便有意躲闪,立马又转身往回走,引得身后两个小丫鬟十分不解:“惜意姊姊,你往哪去?”
她本想安安静静的就躲过了他去,谁知这两个小丫鬟不知情 ,便立马大声地唤了她,也立马引起了他的注意 。
“惜意!”他站起身来,伟岸的身姿与她隔栏相望。
“监事大人有何指教?”她于那院中探头的梅枝下屹立,背着身子问。
他向两个小丫鬟私下招了一手,两人便躬首而退,自后,他蹑手蹑脚的行与她身后。
她脑上的两小垂鬟今日倒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髻,髻上攒了一方简单的玛瑙钗子,又在两耳间垂有小发鬟,鬟上有彩饰,今日整个人都打扮多了几分成熟。
他见着她那修长的身姿,便抿了嘴问:“无要紧事,就想来问问,你胳膊好些了没?”
“劳监事大人记挂,奴儿死不了!”她愈加反感他。
“我便想着,你这伤因我而起,我总得有个交代!不然于心不安,于是便寻了上好的药剂来给你!”
他说罢,她便回了头瞧他,将那两小鬟一甩,面无表情冷嗤了一句:“奴儿皮糙肉厚,鄙贱之躯,配不起大人的金药!”
“我只是随便拿的,不是什么金贵的药!”
她听了这言语愈加的气愤,便往前走了一步来,躬首来:“大人,您瞧,今个是腊九了,梅儿都要谢了!万物已迟。”
她抬眼指了一头那园中的红梅,在这新年伊始的日子里,它便如一团火苗在这万里冰封的江山燃烧起来,那满枝头的红蓓却用艳丽之姿绘制了凄清寒景。
他顺着她的指向瞧了瞧那园中,略加领会她话中深意。当他再缓过来抬起头时,她已然提了襦裙走远了,纤姿于苑口消失。
他还顿在原地,手中捏着那未送出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