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身着一身绛色大袖衣,戴着攒了珍珠的压边的风鸟纹白霞帔,再围一圈白毛领在脖颈上,头上金冠垂下的珠玉,随着她迈的淑女步子一晃一摇,抨击成音。
她便扣着双手前行,挑着细长的黛眉嗤了一声:“嗤——,皇帝还真疼她,将她带到昭明宫来!”
撒卯于被衾中抬起头来,再转头自轻纱中瞥到了她,便连忙掀了被褥,跌跌撞撞的跑在她面前的空地上跪着,磕着头道:“皇后娘娘!”
皇后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她,在旁边的围子榻上坐了下来,满不在乎的望着别出。
“皇后娘娘,求娘娘救救嫔妾,嫔妾不想做御嫔,嫔妾怀了胙王的孩儿,此心唯他一人……”
“陛下决定的事儿,你让本宫拿他如何?”
皇后身边的女使扣手道:“国妃,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您插足帝后情意时,便没想过会有今日这苦苦哀求的时候吗?”
“皇后娘娘,嫔妾对大王绝无二心,更没想过插足您与陛下的感情,求娘娘明鉴!”
皇后上前来将她下颌抬起,忽而笑起:“哈哈,好一颗贞洁的心,可惜本宫为何要帮你?嗯?”
她爬上前几步将皇后的衣裙拽住哭着:“皇后娘娘,看在咱们自幼相识的份上,求娘娘帮忙劝陛下,放嫔妾走,走去哪里都行,嫔妾再不踏足皇宫!嫔妾只想将孩儿好好生下来,过平凡的日子。”
“撒开!撒开!”
她撇下她的一双满是伤痕的手道,望着她伏在了冰凉的地上,满眼红泪道:“徒单撒卯,你可曾将我当姐妹,本位…多少次因你被皇帝厌弃,他伤过多少次,你知道吗?完颜元完颜亶都爱着你,可我呢?”
“陪着他历尽磨难,丧子丧女,如今……仅留一点的夫妻情意,都破碎了!我有多痛你感受到吗?”
“娘娘!”她再上前将她的锦袖拉住。
“撒开!”皇后将她甩开。
皇后快速出了昭明宫,偷偷在梅树下抹着红泪,泠泠泪眼望着这四方城郭,脆弱之心便在一瞬崩塌。
女官上前来扶着她,拿着绢子擦了擦她两颊上的泪道:“娘娘!您哭什么呢?”
她踽踽踏雪而行,蹲下身子像孩童般蜷缩在一起,在雪地上用手画着什么。
“本宫,想起了以前的事,幼时,她与铭璇、骊柔常来我府上耍玩,与我一同写字弹琴,她最小,也最聪明,每次做联子,私塾先生都要夸她,”
“我出嫁的那日,她才五岁,还当过我的小儇喂过我吃生冷的饺子!”她再说下去,便不能再说了。
“那娘娘……”
“去见陛下!”
“娘娘,咱们还是不要插手此事了,陛下又会发了酒疯!”
皇后站起,抹掉了红泪,将足衣上的积雪清理干净,上了廊上来,往福安殿的方向去:“总不能让她怀个孩子的人进御吧!细想来,她不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死了丈夫,还挺个肚儿被别个霸占,就算不是为了昔日的情分,我也要救她!”
那女官只能答下:“是……是娘娘!”
女官再抬头时,听了有东西坠落的声音,便扭头一瞧,身后不远处一盏挂在廊上的明灯,随着冬风,斜掉了下来,落在了方才那棵红梅树下,她只觉奇怪,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原地顿了许久 。
皇后到福安殿时,隔着帷幔便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便召了帷幔外侍候的哒兴国轻声问:“本宫不是让你制止着陛下喝酒吗?”
哒兴国委屈的抱作一团道:“娘娘,陛下手里提着剑,逼着奴才拿酒,奴才也不敢违逆啊!”
她听后,便摇摇头解下披风而卷帷入内,望着红灯映绕的内殿空空,唯皇帝一人一手提长剑,一手拿酒瓶,在冰冷的凉地上赤脚而行,摇摇晃晃的舞着剑,再提酒喝的个烂醉。
他见了她来,便连忙站稳了,甩甩脸才看清楚她:“嗯?皇……后,你怎么又……又私闯朕的寝宫啊?”
他摇晃着身子走到月牙案边又开了一壶酒问:“有事还不说?”
“撒卯……身怀有孕,不宜留于宫中,臣妾恳请陛下将她放逐出宫,”她不似平日那般目无尊法,而是站在原地真真切切的说这话。
还没说几句,皇帝便将手中酒壶摔了出去,一如既往的雷霆之怒,拿着长剑指着她:
“她如今是朕的妃子,朕为何要将她放逐?是因为她身怀有孕,还是因你嫉妒心强?嗯?”
“嫉妒心?臣妾若是嫉妒,这宫中一个个的嫔妃,早就被毒死了 ,臣妾何必如此!”
他望着她,疯笑着,挥着长剑在殿中摇晃着,再提着长剑指着她:“这宫里的嫔妃,朕一个也不会留,尤其是你!朕要废后,朕要迎撒卯为后,从此以后朕的后宫只会有她一人,而你,才是朕真正要遣出去的人。”
他那手中泛着冷光的长剑,正抵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她便这样与他对视着,望着他那愤怒的眼睛,听这他这字字诛心的话。
“陛下!便如此厌弃我了?”她脖颈那点皮肤,被刮出了点点血斑,顺着流下的泪汇成一条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