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这一日不大舒服,起晚了,到碧落苑给婆母请安时,一进门来,便瞧着国妃铭璇坐于交椅上抹着眼泪,周围围了一圈人安慰她,婆母李洪愿亲自将她扶在自己的怀中,为她擦拭眼泪。
清雅恭恭敬敬的上前躬首:“婆母,小媳请安来迟,还望婆母见谅!”
李洪愿脸色不大好,当着众人的面便说了她一顿:“老身说过,不可以宠爱而生恣骄,你瞧瞧这都几时了?大王都起了,你还没起,不成体统。”
完颜雍也似是因了什么事灰着脸,勉强着勾起一抹笑来道:“姐姐,娘子最近身子不爽,儿起早要上朝,便叫她多睡了会儿。”
“便是这样宠坏了她!”
“不过是小事罢了,儿定会私下里说她!”
李洪愿望了香翎得意的神情,半天才道:“你起吧!坐到我身边来,”
侍女袖殷拿了一张小墩子来,扶她轻坐下,望着婆母正抚着铭璇脸上的泪珠,一时不敢发话也不敢问个究竟。
“好了,不哭了,我知道你与娘娘自幼相识,情意深厚,但……如今,帝亲手刃之,娘娘惘去,咱们也无可奈何啊!”
“娘娘与陛下夫妻十余载,如今他却为撒卯而杀了娘娘,我这心里头……确实不大舒服。”
自她们的言语中,清雅便略知事情的一二了,也就坐于位置上沉默不语。
“哎,这皇帝便是如此,一喝酒起来便发酒疯肆意杀人,今个听到此事,我这心里不光是难受啊!更是忐忑的很,”
她坐直了,将手中佛珠轻置于案上,望着周围的三个姬妾,再望着于空庭耍玩的几个孙儿,长叹口气。
“哎,咱们这一屋子老老小小,日子也难过啊!如今,最眼急的便是,要护着咱们雍国府的人,陛下亲政三年来,杀了数不胜数的宗室兄弟,真怕这一把火烧到了咱们这儿!”
“如今,看态势,群臣必定惶恐不安,自会有人有所行动,特别是执宰人,”
仆散香翎听了这话,便故意提一嘴道:“婆母,您说的,不会是那个岐王完颜亮吧!”
“是,我说的正是他,他在皇帝手头下,受了不少委屈,他自是比咱们更惶恐。”
清雅听后,面色不改的坐在小墩子上,望着衣裙上的细珍珠垂流苏。
李洪愿抬头轻向手旁的儿子,再将四处奴仆打发走:“只是完颜亮这人,若真做了皇帝,会不会比陛下好,便就难说了!”
“姐姐……您忘了,常胜便是他构罪杀害的,他若为帝,这不是给了他机会乱杀无辜吗?”
“我知道,但乌禄你也瞧见了,如今他的势力有多大,整个朝堂大半都是他的人,他篡位便是在所难免的事了,咱们无法阻拦。”
这话后,厅堂一片冷寂,唯听了外头孩童的嬉戏之声。
“大王,若不行咱们便站在完颜亮的那边吧!助他登位,也好过等着劫难……”香翎望着完颜雍的眸子,又望望铭璇的眸子。
“不可!”铭璇道。
“为何?”
铭璇默而不语。
“娘娘便是奇怪了,这活命的事不做,非要坐在这等着火烧来!”
“您倒是为妻尊贵,谏言辅佐大王,打压咱们这群妾妃也要分场合啊!面对着这样好的法子,您还要左右大王的思想,”
香翎别过头去,将圆肚子摸了摸。
铭璇稍稍忍下,又静静道来:“翎娘子,其实万事都未有你想的那般容易,这本是一次赌注。”
“有什么可赌的,难不成为君之后,他还会翦刈有功的兄弟吗?”
清雅听过她的话,再望着铭璇那端坐着而不语的姿态,便嗤笑一声:“翎姊姊,你此话还真不假,‘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岐王为人与古来越王相当,可与之患难,不可共享乐,’”
“而且,胙王才死,你也瞧见了,他并不是一个顾及兄弟情分的人。大王本在宗室之内声名颇好,若有朝一日他为君你为臣,那几分兄弟情值几个钱来?”
“你……,真是强词夺理,”香翎撅着嘴。
“倒还真不是强词夺理,翎姊姊你饱读诗书,我也不必多加言论,‘敌国灭,谋臣亡 ’这道理,你应当懂得。”
香翎的两颊涨的通红,咽下一口口气,将绢子一甩,扶了身旁的茶来喝。
众人望着清雅,她也就撤了撤手,对着铭璇浅笑,敛着鬟说:“害,我不是故意打断娘娘和大王参谋的,我这是传达着姊姊的意思,我想,姊姊肯定想的是这茬子事。”
完颜雍望着她俩的神情,点点头:“嗯,国妃最得孤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