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意间瞥了那花几上的一束红梅,便又想起了那日清雅哭着与他分别的情景,那玫竹节扳指,还扣在他的指上。
这使得他愈加气愤,更加坚定了自个心中的大计。
“不,就算铤而走险,我也愿意一博,我不愿再过为人鱼肉的日子!”
“那皇帝,做了太多不道义的事儿,他最爱的便是当众羞辱我,背地里再捅我刀子,上次张钧矫诏,便是他构的罪,又肆意将我出贬再将我召回,他还把我心爱的女人赐给了乌禄,这一桩桩事,我忍不下了,此行必定要反!”
他再抬头道:“嬢嬢,您放心,我不杀他,我将他降为昏王,发配他到边地,他的妃子女儿我一个也不动,一并发配到边地!”
“不可,不可如此,功儿,你听姐姐说一句,你和陛下自小一起长大,他不会对你如何的,不会的!”太夫人将他手拉着,将手放于他宽阔的胸膛。
“姐姐,您糊涂,他连皇后都杀了,亲子都杀,还会顾及我这兄弟之情吗?他下一个杀的便是我,”他狂躁的将她的手撇下,退一步颤声道。
太夫人蹙眉不展,立于原地看着两人神情。
完颜亮垂两袖而站,抬首而长望着那束红梅,周正的面庞上噙有半丝遗憾,眼神之中,依旧是那份坚定不移。
而太妃长坐于明窗下,对侧边香炉紫烟而坐,翕张着双眼,思绪混乱。
“嬢嬢,儿一句话,望嬢嬢赎罪!”
“嬢嬢为嫡妃,儿为庶子,是否在嬢嬢眼中,一直把儿当做庶子,区别对待,才会心里认同这皇帝!”
“你在说些什么?功儿你疯了吗?嬢嬢怎么对你怎么对我的,你没瞧见吗?”太夫人连忙上前止住他的话。
“既然如此?那为何嬢嬢便接受不了儿为君,儿为君,嬢嬢你便是大金的嫡太后,姐姐做西宫太后,嬢嬢受天下人拜谒,有何不好?”
太妃听了,缓缓起身走到他身边,松开攥紧的双手,望着他道:“无可救药,便当我这二十几年,教了个庸才吧!”
说完,她便缓缓的走了出去,阔手掀了帘子而出。
“你这孩子在说些什么!”太夫人怒而拍他的胸膛。
“姐姐,嬢嬢不理解我,你要理解,此事,无论何人阻拦,都势在必行!”
他坚定的眉眼,望着母亲温柔的善眸,太夫人的双眉稍稍舒展开来,抚其胸膛,再以指间点了点他的眉宇,叹息一声。
“哎,若真到了这般地步,便就去做吧!终归,我是倔不过你罢,不过你万不可弑杀君上,亦不能亏待他的妻女,”她抬腿要坐下,却双膝一软差点滑倒。
“姐姐!”他扶着她。
“无妨也!”她弯腰摸了摸膝盖。
他将母亲横抱起来,轻置于围子榻上,服侍她脱了足衣和罗袜,再将底裙慢慢捋起来,亲眼望了她的膝盖上结了几处淤青,再握了她双脚,只觉一片浸人的冰凉。
他心疼道:“姐姐……”
太夫人慈眉微扬道:“无妨也,吾儿莫要忧心!”
“姐姐穿着棉鞋,为何脚还是冰凉?是伺候的人照顾不周吗?”
“来人来,拿了药匣子!打了热水来!”
他对外喊着,不一会便有了两个祗候人拿了药匣子,再端了热水来,他轻将母亲的脚浸泡于木盆中,再打开匣子,亲自为她膝盖处上药。
她如释重负舒懈许多,将腰扶着道:“我这是自小落下的寒症,四季都是手脚冰凉,我生你二姊姊时才十五,接着连着三四年的生育,自然元气受损。”
“怀你五妹妹时,动了胎气,便不足月早产了,我的身子也就此差了些,”
完颜亮细心的为她上药,再躬下身子亲自为她洗脚。
“姐姐,您放心,等儿为君,儿为你找最好的太医用最好的药,您往后必会慢慢好起来的!”
“还有啊!别动不动就跪,儿瞧了真心疼!”他将母亲的双脚擦干净,放入怀中暖着,双袖拢着她一双凉足。
她慈眉一扬浅笑嫣然,将他的双手搭在自个的手上,望着他那英俊的姿容。
“傻功儿,我能见着你兄弟姊妹五个平安顺遂就好,这便是天下最好的药!”
“你此番行动,嬢嬢虽打破你,但终究是怕你出了什么不测的事儿,所以你必要理解她,也更要在行事时多加小心!”
“我生你养你不容易,痛了三个时辰,养了你二十余年,我虽不如你嬢嬢那样可以为你指点迷津,但在你背后关心着你,为你做些小事,我也是开心的。”
完颜亮两目盈泪,望着明窗下的母亲,眼角爬上了点点皱纹,双颊泛些微红,再顺着脸颊阔开,那双鬓已然萧疏斑白。
那一瞬,他红了眼眶,将怀中的那双脚搂的更紧。
“我完颜亮此生,不负爱我为我的女人!”他望着母亲痴笑。
她轻手置下,摸着他的乌发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