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亮默然,依然不从,便招手示意他退下,乌带不达目的不罢休,出了福安殿,便久站于外门处,杵立在满天大雪中,不肯离去。
“陛下,臣请陛下三思,此乃保全社稷之举啊!”
“若再留此等人,势必要大乱啊!陛下!”
飘落的白雪粘上他肩,积了厚厚一层,祗候人连忙执伞而来,为他撑开。
完颜亮在廊边小眺着他独跪的身影,对内监道:“去与他说,若不速速回了,便治他大不敬之罪。”
那内监还未走到乌带身边,便听了他大声喊着:“陛下,请陛下抛却私情,以国家社稷为重!为统治思量,”
“宰相大人,您先回去吧!圣上必有他的思考!”
乌带轻叹而再拜辞去,在雪中悄然离去,接着便是一连三日称病不朝,完颜亮因此事而降他为崇义军节度使,但他时不时也会在耳侧吹风,但多数便被训斥。
完颜亮何尝不想夺了兵权,可忽说夺权,必会引起宗室大乱,群臣反对,若说杀人而夺权,宗室又要流血,他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大杀宗室这件事,郁结在他心中许久,一直到天德三年的春上,一次皇家春游晚宴。
夜晚的篝火照映着众人的脸庞,天上的繁星点点,将这城南的春景笼罩在内,静心来,在众人的欢笑中,略听得几声鸟鸣虫啼,面前身姿婀娜的舞姬正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舞姿虽妙曼动人,但最让高坐的完颜亮沉醉的是乐师正弹的那曲《明月何皎皎》。
隔坐小看不远处的清雅,她正拍着掌,欢喜的坐在完颜雍左手旁,完颜雍右手旁是铭璇。
无意的与他对视,她只能礼貌的一笑,久久淡之。
完颜亮心里头不舒服,便独自一人跑到不远处的小丘上,这不去也罢,一去便碰上了个事,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
从小丘处可观桦林,正在稀疏的桦林中,他却手一眺,好几盏亮光愈加的近了起来,他正思考着是哪些臣子如此有雅兴,挑灯夜行,便让祗候人悄悄探看。
祗候人看了一头,便转了身回来秉明他,乃是蔡王完颜斡烈、毕王完颜宗哲、原王完颜宗本等五人。
他思考着这几人不都是太宗的儿子吗?这几人还个个手握重兵,聚集在此是为何?
正愣住,他便想起了去年冬里完颜乌带所说的一句话:“若再留此等人,势必要大乱啊!”
正想着,他便连忙召来了完颜乌带,对他言:“蔡王、毕王、原王几人相聚于此,是所为何事?”
乌带搓眼而上前探看,又一把被他拉过来:“害,朕都已然派人看过了,确是几人!”
乌带长揖,两窄袖拢在前,他于草地上叩拜道:“陛下,这回,您总相信微臣说的话吧!”
“臣恳请陛下,将重兵手握者,太宗、宗翰一脉皆除之,以防后患!”
完颜亮大怒,插着腰身呵斥:“朕给他们高官厚禄,他们居然要如此!”
“那好,朕便让他们知道厉害!”
他又转了转身子思考道:“朕思量许久,端午将至,到时候,朕便邀宗室子弟前来皇宫蹴鞠踢球,以此聚集众人,一并除之,但再此之前,不可出任何异动,以免打草惊蛇。”
他摆其手掌,再望望远处篝火旁静坐的完颜雍,又望了望清雅。
“朕,还来一招,杀鸡儆猴!”
“嗯?圣上有何高见?”
“朕自登基来,愈发觉得完颜雍平静了下去,整日只知偷闲,倒也不知他心中是怎么想,是否对朕衷心!”
“朕便要试试他的耐心,朕要让他亲眼看见这些长辈死绝,若他有动响,那便视为不忠,若他无,朕才肯放心!”
乌带停顿许久,探其脸色再道:“陛下圣明,只是事关雍王,微臣暗自所知一事!”
“你讲!”
“陛下莫要怪罪!”
“快说!”他有些不耐烦。
“微臣的四弟媳,是为渤海高氏,与李家乃为蒹葭亲,她与李家第三女私下交情颇深,便曾听她言,如今这宛国娘子当初的婚事,是另有隐情罢!”
完颜亮愕然道:“是她?齐王前夫人?”
“是,她言道,是李石设下酒局,给宛国娘子下药,又在娘子闺阁中点迷香,令雍王中计,至娘子失洁,娘子失洁后,不得以只好答应这门亲事!”
“这李家大娘子便是为此事,整日郁郁寡欢,最后以疾逝世。”
“什么?清雅……”完颜亮听后,僵立在原地,那一刻,他的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