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好孩子,我看见了你,便似见了我年轻时一般,那样坚韧不拔,百折不回。”
“女子,便要如此,便要如此坚强!”
“你如今很好了,表面便是个知书达理的闺秀,里头却是铮铮铁骨,我听家丁说,那夜你举刀杀贼人,实在飒气。能柔能刚,这便是我渤海李家的女子。”
说着,她又将其手拍了拍,将那方被磨平了棱角的戒尺放在她手中道:“好好的,好好的与国妃一起服侍大王,成为大王的贤内助,将什么不安好心的人,通通赶走!”
“你与我都不是圣人,自当明白杀人偿命这则道理,咱们便先低个头,且看她自掘坟墓。”
清雅左思右想,似是豁然开朗一般,她亦明白了姑母的良苦用心。
两人相望,良久,听着屋外淅沥的雨声渐停,她便催促着她赶紧去笒霖苑看国妃,临走时,她轻握着那方戒尺——那方姑母和爹爹都拿它来打过自己手的小竹板,又见了李洪愿轻推着手上佛珠,站在门槛里道一句:“不要忘了,你所受的委屈和苦难!”
她记下了,深深记下了,心里大许有些想法,便去了国妃苑里,带了铭璇喜欢的“傍林鲜,”并将今日的事与她私下讲清楚。
铭璇虽是未从悲伤里走出来,也未吃一口煎笋,但在她的言语宽慰下,也渐渐平静下来了。
她们之间的情意依旧如故。
这年冬里,皇帝接到完颜雍东征匪寇大捷的消息,喜上眉梢,即刻下诏赐金千两,念其失子之痛,便特地遣人前去将他接回京修养,以皇弟完颜衮为东京留守。
一番措施,其实质上是怕完颜雍平定辽东匪寇,名声大噪,防止他在辽阳待久了以举民心,威胁统治,才打了幌子说召他回京修养一段时间。
完颜雍心里亦是明白,皇帝忌惮着他,便与妻子商谈了一番,再与母亲告别,经过两个月的漫漫程途才回了会宁,回到京城时已然是天德四年的春上了。
这一日,是皇后徒单骊柔生辰,皇帝设夜宴在武德殿,百官相贺,嫔妃皆拜喜,自武德殿门口而摆筵,中间开一圆道,以供歌舞,自道而延展,共四层桌位。
抬头而望,金殿辉煌,锦帛挂梁,珠玉坠落,对面的嫔妃媵嫱,无不华冠重垒,粉面妖娆,秀靥艳比花娇,正是弱水三千,靓女如云。
场面之盛大,是清雅这辈子没有见过的。
春日宴,浊酒在手,歌舞一遍,众人便纷纷向高坐衣冠华丽的皇后敬祝酒。
——还是那句老话“皇后千岁,愿娘娘凤体安康。”
酒罢,皇后答谢众臣,将杯中酒饮尽。
铭璇自上次失两子之后,便难有再开心起来的时候了,好不容易待到今日宴,她便想与丈夫好生喝一杯。
“郎君!今日,我兴头来了!想与郎君喝上几杯,可否?”
接着,清雅便坐在后桌,亲眼瞧了两人碰盏,饮下浓郁浊酒,他的那只左手,轻抚了铭璇纤细的背部。
望着望着,她便将手中空盏酌满。
皇帝高坐一旁,有一位嫔妃扑着小团扇而见着了这一幕,便唯笑一声,似是话里有话:“雍王殿下,还是和雍国妃这般鹣鲽情深,竟是让人瞧了都要羡慕。”
铭璇礼貌而回一句:“贵妃娘娘说笑了,娘娘与陛下之情意,才是宗室之人羡慕的。”
清雅浔声而抬头看,才见,这不是完颜乌带的夫人唐括定歌吗?
——悄然而问惜意才想起,这唐括定歌早些年便与完颜亮有私情,完颜亮为君之后,便索性逼她与丈夫完颜乌带和离,以入宫服侍左右。可定歌觉得羞耻,也未动容。而后,完颜亮索性派人趁乌带醉酒之时,将他勒死,从而将定歌纳入宫中,常伴身侧,现如今封为贵妃。
只瞧着那唐括定歌,愈加丰腴饱满,长久盛宠不衰,养的她比往年更加明媚妖娆,抬手扶扇时笑一句:“害,怎的人人都要这样说,羞耻了!”
她再侧过头瞧见了清雅,又轻瞥了皇帝,探其他依旧喜悦的脸色便以扇指着问一句:“后面那位便是宛国夫人吧!李娘子,许多年不见啊!”
那定歌,扬着小挑眉,将扇子扑扑的往抹胸衣上扇,压其媚眼相笑。
清雅顿了许久才道:“贵妃娘娘,嫔妾随大王回京,还未谒拜娘娘,实乃嫔妾之过。”
“害,不必如此客套,快别拘着啦,咱们当年可差点成了一家人了,若是你在,哪里还轮得到我这位置了!”她小望着静坐的皇后道:“皇后娘娘,定也是这样思考的吧!”
皇后笑而不语,只是皇帝完颜亮的目光,渐渐被清雅吸引。
清雅见此,众目睽睽,她极其淡然,回笑一句:“贵妃娘娘说笑了,娘娘灿如春华,便是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我这般鄙陋,怎能和娘娘相提并论!”
“害,谦虚什么啊!若不信,李娘子便可一试,”
此话罢,群臣哑然,殿堂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