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为不伤了与张家的和气,便就在玄征的面上说还要与清茹商量一番,毕竟是女儿家的婚事。
可无论父亲怎样劝,她都不肯嫁去张家,甚至将自个的房门锁起来,不吃不喝,不待外客。
“茹儿,你开开门,爹爹亲手给你做了拨霞供,便等着你,你吃些,饿坏了身子便不好了!”说这话时,李石竟是小心翼翼的伏在清茹的房门前叩着门栓,怀里抱着一只小白猫,良久,屋内人亦未答复。
“茹丫头,快些出来,你的‘娅娅’几日不见你,都饿脱了相了!”
怀里小猫叫的欢快,他叩门的声音亦是急促,良久不见屋内人回应,他扶着臃肿的身体坐在屋檐下的台阶,失落的拨着小猫身上柔软的毛,蓦然抬望满庭,已是三秋初过,寒冬降临,不远处的银杏早已落完了黄叶,墙角的梅儿已然抽发了几朵红苞。
他忽而想起了多年前,与先妻梅下共话的场景,如今,景色依旧,人却早已远离。
“娘子,转眼,你去了有十多年了,我这老头子,没能好好照顾茹儿,让她婚姻受挫,年纪轻轻便遭和离,如今又有了公子哥上门说亲了,可茹丫头不想嫁,我不知道该如何?”
“茹儿是最乖巧懂事的,是最体贴人心的,便像娘子一般。”
“那张汝霖已然是状元郎了,他自小便喜欢茹儿,想娶茹儿回家,可茹儿想找个王侯家,我应当怎么办啊?她不知道入皇家是多么痛苦,她亦不知道宫门中藏着多少阴霾,我只想让她嫁一个爱她的郎君,衣食无忧,快活的过一辈子!”
说着,他老朽身躯竟然狂挥一阵泪,点点滴滴洒在身上的灰色大袖衣。良久,他再站起身来叩门曰:“茹丫头,你若不想嫁,爹爹随着你便是,这几日便回绝张家。”
这时,门才缓缓被打开,清茹憔悴的出现在门槛前唤了句爹爹,便这一句,李石瞬间崩溃,泪水翻涌,连忙将她搂入怀中:“茹丫头,你都瘦了。”
眼瞧着她,自十四岁与齐王和离,便回了李家,这些年的诸事不顺,亦是折磨的她有些消瘦,轻挽起的发髻,溜下几绺滑丝。
“爹爹,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李石说话的声音越发小。
她逐而笑起,抿嘴敛鬟道:“爹爹,您的女儿这般的美丽,这般的才貌双全,为何您当初便不能将茹儿指给表哥哥呢?为何要让清雅入王府,茹儿不明白!”
李石看着她串串泪滴,将身子弯下,将她后脑勺轻轻拍了下道:“爹爹怎么舍得让你入皇门呢?皇族阴霾,一不留神便会死于非命,你自个嫁了齐王,你也瞧见了啊!荣辱便在一时。”
清茹默然,便如断了魂魄般静静地走进了屋里,跪在母亲的画像前啜泣。李石入内,给她轻拿张毯子放在一旁。
“茹儿,汝霖是个好男儿,自小便喜欢你,他比他三弟都要稳重,爹爹自然知道哪个公子哥最适合我的掌上明珠啊!”
“不,我不嫁,我不嫁……”
“爹爹,我听翠菊说,上次秘书监完颜文曾前来提亲,想让我做他的王夫人,爹爹为何要拒绝这门亲事?”
“不是爹爹要拒,是……哎,实在是,现在几个亲王,确实是刀剑上行走,万一被圣上治罪,那,那便是株连九族啊!”
说来,这秘书监完颜文,乃是完颜宗望之子,是为英王,英王妃为唐括石歌,是当今唐括贵妃定歌的亲妹妹。
文与唐括石歌,青梅竹马,深情厚谊,夫妻共事许多年不曾有媵妾入府,可近日,文在朝堂上不如意,屡屡被皇帝排挤,他才不得不纳妾妃,来巩固地位,思量一二,唐括石歌也主动为夫寻着合适的人选,觉得身为宰相之甥、亲王之表亲的渤海李家女倒可以,文才遣了媒婆说亲。
可清茹不知这层意思,一心想嫁入王家。
“应当是不会的,爹爹,其实女儿听说过他,完颜文和雍哥哥是一样的秉性,他们都不在圣上面前那般显眼,圣上不会将他们杀害的。”
她起身轻提着裙角,又扑通跪在李石的面前,握着他长满兵茧的双手。正是初冬季节,自阁窗吹进的凉风能将人的皮肉都刺痛,她便这样跪在父亲的面前,再三叩拜,苦苦哀求着父亲应了这门婚事。
他望着她,好似看到了当年的爱妻哭泣,愈加百感交集,心痛不已。
“茹丫头,你真当是个傻孩子,你若受了欺负,爹爹便对不起你母亲,”
“爹爹,不会的,爹爹相信我,”
良久,她才被李石扶起,再次被搂入了怀中。
李石也答应下了她的要求,逐而回了秘书监完颜文一桩喜讯。那完颜文听闻此事,便马上亲自登门拜访,将礼节打理周全,又与清茹见了几次,确实是情投意合,就下了相应的聘礼,婚期便定在十一月底。
张玄征听闻这个消息,竟是狂笑不止,翘着二郎腿,言道:“原是茹丫头连状元郎都瞧不起,既如此,汝霖,你便莫要等下去了,老夫便待几日去一趟高家,还是高家的姑娘好,愿意踏实过日子。”
汝霖独自一人站在小明窗前捧着一本书,无奈答了句:“是,爹爹!”
“完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