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蓄强装低沉,却又雀跃:“亲爱的昭君,今儿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呵呵……我亲爱的小君君,昨儿皇帝陛下的圣旨,你可接到了?往后,你和我就是夫妻了!你心里高不高兴!”
韩蓄来到陈昭君身边坐下,很热情,很熟络:“君君,今儿我请你,想吃什么,尽管点!别客气!你我是一家人!”
谁都知道,长安君穷,冬天穿不了皮袄,夏天穿不了丝绸。谁都知道,长安君府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长安君自己这顿饭,还不知道够不够钱。
陈昭君一看韩蓄这自来熟的样子,而周围一片安静,似乎只有火锅冒着热气的声音,自己可不已经成了渝湘楼的焦点?
而眼前这个人,就是皇帝大笔一挥,给她选的和亲对象!
明明吃不起火锅,还要带着两个伎女来撑场面?要不要这么作!也不要因为有几分姿色名列雍城四少,也不要因为那道什么狗屁一般的圣旨,就能为所欲为,和她陈昭君成一家人!
他看不明白此刻大家都等着看他的笑话么!
这样的话,当然不能当着韩蓄的面说出口。这毕竟是皇帝明令昭昭的和亲策略嘛。
老皇帝的谋略,陈昭君很有几分能领会。但真要问她陈昭君心里怎么想,若她注定要和亲联姻,要她为雍国几十万百姓做点什么贡献,她愿意,如果联姻对象是临安王,不是面前这长安君的话。
纵然十分瞧不起,陈昭君却也不会在这个场面,做最伤害韩蓄的那把匕首,让吃锅群众痛快。
陈昭君起身回避,走了。
吃锅群众们一阵哄笑。一桌接一桌的火锅,烧得滋滋滋,贼香贼香的,让人狂吞口水。说书的先生神采飞扬,书里的临安王意气风发,屯兵雍梁边境。
哄笑声里,说书先生的故事声里,韩蓄似乎红了脸,奋力地起来,追着陈昭君喊:“君君!小君君!昭君!别走!我就和你说说话!”
韩蓄就那么追着下楼,脚一滑,直接滚到最底下去了。
陈昭君可头也不回。大伙儿赶紧给陈小姐的背影点赞,那个决绝的背影,多么温柔以及刚烈,给长安君做配,暴殄天物了。
韩蓄爬起来,还接着追。
从楼梯到大门口那几步路里,他就能绊倒三四次,狠狠摔地上两次!那脸就肿了。
周围又是更大的一阵哄笑,摇头的,鄙夷的,笑出眼泪的。
韩蓄似乎没听到那些笑他的声音,也没有感觉到哪里摔疼了。他眼里只有她。
“昭君!等我!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绿萝姑娘和红掌姑娘于我有恩,我请她们吃饭是理所应当的!你别生气!”
“临安王频频告捷,梁国皇帝大喜,遂令其领兵权,封亲王……是日,临安王大起三路兵马,经泰安,过华宁,直抵新乡竹山逼我雍国边境,且是为何也?”
陈昭君没听到韩蓄喊她,也没听到韩蓄碎碎地解释,更没看到韩蓄摔地上的狼狈样子,她只听到了临安王。陈昭君在门口站住脚,回头。
韩蓄再看到陈昭君绝世的颜、深泉般的眼。
此刻的韩蓄,站在大大的厅里,先前懂得发紫的脸色终于回暖了过来,但脸颊却肿了一块,右手指也翘了起来,腿也瘸了。他周围是形形色色的人,吃香喝辣的,绫罗绸缎的,一个比一个显赫。
这般破败,居然忝居雍城四少之列!
陈昭君居然笑了:“你想和我说什么话?”
陈昭君和他说话,韩蓄那脸,红得要滴血。韩蓄搓搓手指,还指着楼上那张桌子,瑟诺几番,好不容易出话来:“没什么!你忙么?就是……那个……你忙的话,吃了火锅再走!我已经点了菜!你爱吃的……我们一起……”
吃火锅?
陈昭君一脸宽容:“你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菜!你点的菜,你自己吃吧!另外……我已经付过了饭钱!今天,算我请你。”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陈昭君家有钱,大家都知道。一个穷小子傍上了一个大富姐儿,做梦!只是有人梦醒的时候,可能会有些失望罢!
韩蓄却还执着地挽留陈昭君:“说好的我请你!你为什么要付钱,是怕我没钱么!你怕什么?我韩蓄再穷,吃饭这点钱还是有的!何况,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够了!陈昭君一个手势。
打住!
看这一脸热切虔诚,感情牌不是这么玩儿的!咱们在婚姻里,讲究的是势力,讲究的是匹配度,不要比谁更惨。如果卖个惨象,再装出个“我的心里就是你了”的样子,就可以网罗一段婚姻的话,那这婚姻真是太廉价了。
陈昭君向来自立自强,也不是非要嫁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儿,比如敌国那位临安王。但她若要嫁,却一定要嫁这天底下能给她最幸福婚姻那个好男儿。
陈昭君抬头,二楼栏杆上,绿萝、红掌巴着看热闹,好欢。四周,吃锅群众们吃得津津有味。
韩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韩蓄于她陈昭君的世界,就像一个误入的小丑。
陈昭君再次宽容,笑道:“你有钱没钱,与我何干。你要吃什么,和谁吃,也与我无关!我与长安君,今儿就只是萍水相逢,前日无恩仇,后日无既往。另外,皇帝陛下那道圣旨,我没接!我也不打算接。”
那笑容也很决绝。
韩蓄的脸,刷地定格了颜色。
吃锅群众却已经笑出了猪叫,庆祝长安君“竹篮打水一场空”!
韩蓄看着陈昭君,脸上再没有半分嬉笑的颜色。她敢不接皇帝的圣旨,是个拧脾气!
碰巧了!他也是个专一且又专情的,认定了就绝不放手的。岂不是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