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凝却在这时候说道:“不过——今日道歉和当日道歉却又不同。”
“如何……不同?”裴玉轻声说道:“姑娘但说无妨。”
顾凝语气认真:“当日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洒瓜子皮洒银子,还出言侮辱,山城那么多的百姓亲眼所见。”
“她的行为,不但侮辱了上擂台征兵,想要进入青州营的人,也让百姓们对青州军有了误解,认为青州军营不过是随意践踏别人的地方。”
“所以她得出面,向山城所有百姓说清楚。”
“那日的事情,是她一个人的错处,和青州军营没有关系,以借此恢复青州军的名声。”
裴玉眉心微蹙,“青州军一年多来,在这里安抚流民,平定暴乱,所有的百姓都知道他们是一支扶危济困的军队。”
“沈世子治军更是严格,军令如山,赏罚分明。”
“因此青州军在整个青州受到百姓尊崇和爱戴。”
“我大姐姐所为,只是一点小事,就像是沧海里的一粟,不值一提,公开和全城百姓解释道歉,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一点?”
裴娇再怎么愚蠢,到底也是姓裴。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一旦裴娇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势必会让一部分人觉得,裴家的人都是这样蛮不讲理,随意侮辱旁人的人。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到时候传出去了,裴家的名声便也不好听了。
“小题大做?裴小姐。”顾凝缓缓问道:“想必你也知道,沈世子征兵的用意吧?”
“暴乱的百姓多为青壮年,而暴乱的原因,是吃不饱穿不暖,若将他们征召入伍,则有规矩可以拘束,有粮饷可以发,自然就不会生出暴乱之心。”
“如果这件事情不能解决,那么,好不容易平定的暴乱还可能再度发生。”
裴玉怔了怔:“凝姑娘,你说这话是不是夸张了些?”
暴乱哪里是那么容易起来的?
“一点不夸张。”顾凝淡淡说道:“裴大小姐的所作所为,现在都已经传开了。”
“山城以及附近的几个城,新兵征召的擂台那里,都已经好几天不见人去报名打擂。”
“这证明,他们已经对青州军产生了不信任。”
“听闻裴小姐饱读诗书,想必也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句话。”
“百姓的尊敬和爱戴得来不易,但要毁去,或许也只是需要一件极小的事情。”
裴玉身为裴家嫡出的小姐,多年来受家族教养,可说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还因为聪慧,随着兄长习了文史经略。
眼界早已不局限在闺阁之中,所以此次青州之事,裴家才会让她前来。
但她学的再多,终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的。
那些贫苦百姓三餐不继易子而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凉,她无法感同身受。
说到底,百姓与她不过蝼蚁,裴家的名声才是最要紧的。
顾凝如何不知道她心里这么想。
但顾凝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夸张,全是事实。
重新获取百姓的信任,继续稳定此处的局势,还要花费大量时间和心力。
凭什么兄长苦心经营一年多才建立起的青州军的名声,要被裴娇那颗老鼠屎给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