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段击,预备!全力射击!放!”砰砰砰,青弋军引以为傲的二八式终于打响,这是流贼第一次面对青弋军的火铳阵,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见识过新军真正的力量。现在,就是展现青弋军真正实力的时候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铅弹组成的疾风暴雨就笼罩了正在冲锋的大西军队伍,他们刚才已经受到了虎蹲炮和飞雷炮的雷霆打击,正是晕头转向损失惨重的时候,爬起来的人在一种巨大的惯性作用力下继续前进,可是很多人突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打着旋摔倒在地,他们的胸前炸起一朵朵血花,很多人的后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洞,甚至可以看见身体里面的脏器。他们一声不响的扑倒在地上抽搐着,口中吐出大股黑血,然后便一动不动了,对于这些浑身上下不要说一片甲叶,就是衣服都找不到完整一件的饥兵来说,只要是二八式的铳弹打中了躯干部位,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碎裂的铅弹不会给任何人机会,对于每个人的致死率都是均等的,不在乎你是十夫长,百夫长还是普通的流贼饥兵。
砰砰砰,火铳不断的打响,越来越多的大西军士兵扑倒在地,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官兵的火器如此犀利,好像没有停顿似的,一轮接着一轮打响,流贼当中不是没有明朝的降兵,在陕西和山西,边军一般使用三眼铳居多,即便是步兵也不过用的就是普通的鸟铳,可是即便是三眼铳,打三轮也就跟烧火棍没什么区别了,而且射程很近,不过三十步的距离,可是现在呢,在百步开外就有人不断被打倒,几乎是一击必杀,即便是打中了四肢的人也是当场丧失战斗力,变成了在地上翻滚哀嚎的伤兵。
“团座!他们人太多了,咱们的火铳即便全力释放还是有不少人冲进来了!”一名百户大叫着对李福道。人员密集虽然对于火铳阵的命中率是有利的,但同时也有不便之处,很多人在前面不自觉的形成了肉盾,结果造成了很多铳弹同时打在一个人的身上,虽然青弋军的三段击配合的如同行云流水,但是不能阻止黑色的洪流缓慢的向前推进。
阵后的张献忠脸上不断的抽搐,这才是朝廷新军真正的实力吗?竟然是火铳?大量的火铳齐射。张献忠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在城墙上响起第一轮铳声的时候,张献忠并没有放在心上,官兵有火器很正常,打了这么多年仗,光是在陕西遇到有火器的官兵就不是一支两支,可是火器对于张献忠来说还不如弓箭好用,毕竟大明火器的质量实在是太差了,城头的火铳声一开始张献忠根本没当成一回事,可当他从千里镜里看见前方的状况的时候他才发现事情跟他想象的有很大的不同。对面根本就是一支以火器为主的部队。越是听见城头的铳声,张献忠的心越是下沉,怎么?他们的火铳难道可以连续发射吗?怎么打个不停?
带着这个疑惑,他看见的是前方已经经受过飞雷炮洗礼的十万饥兵又遭到了来自火铳的迎头痛击,张献忠实在是想不出对方的火铳究竟有什么奥妙,为什么能持续这么久,这一轮一轮的火铳释放,难道上面有一万火铳兵,可是不可能啊,一个小小的桐城县怎么可能容纳那么多兵马,就算是一万火铳兵也不可能全部部署在城头,他们的射速理论上不会这么快,张献忠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能不能得其解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应该关心的是怎么样解决目前的棘手问题。因为每耽误一盏茶的工夫,就会有大量的士兵被城头的火力打死。
因为飞雷炮的散热问题,在打出了极限射速之后,陶宗无奈只能叫停飞雷炮和虎蹲炮的攻击,当然,这一轮急促射给敌人至少造成了不下两万人的伤亡,这可以说是飞雷炮自从问世以来的最佳战绩,当然,陶宗也想不到流贼竟然会如此不爱惜人命,仿佛这些正在冲锋的士兵不过是最低级的蝼蚁而已,他们的生**本就不是命。
马精良看见城下不断堆积的尸体,他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这就是流贼的本质,他们不能给大明的百姓带来幸福安定,相反,带来的只有死亡和杀戮,城下堆积的死尸就是最好的证明,也许这些人在前一天还是普普通通生活的百姓,可是现在却变成了冰冷的尸体,难道他们就那么心甘情愿的被流贼驱使?想必肯定大部分还是被裹挟的普通人吧,如果流贼攻占了安庆卫,那是不是意味着安庆卫的人民也会成为这样无意义的尸体,不,他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如此,只有全力消灭流贼了。
“大王,大王,咱们的部队会不会。。。”一名亲将策马来到张献忠身边,他担忧的对张献忠说道。按照他对大西军的了解,饥兵可不是正兵和老营兵,他们的战斗意志没有这么强烈,基本上如果损失过半就会立刻陷入崩溃,从战场上现在的局面看,不说损失过半,十万人至少是折了三成,这才多少时间,不过两三刻钟的工夫,竟然损失了三万人,大西军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但不仅仅是如此,眼见前面的饥兵隐隐有崩溃的迹象,他不禁心急如焚的来到张献忠身边提醒他。
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视而来,张献忠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亲将立刻闭上嘴巴,噤若寒蝉,他知道,当张献忠露出这个眼神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已经要发狠了。张献忠确实是个狠人,他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轻易攻入安庆卫而没有打听清楚新军的情况,在情报收集方面准备严重不足,根本不知道新军的战斗力怎么这么强,而他最不敢往下想的就是新军在庐镇关和北峡关分明是故意示弱,有这么强大的炮火和火铳不用,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庐镇关和北峡关,这分明是给张献忠进入安庆卫的机会,而炸城不过是激怒张献忠的手段,那么他们要干什么?难道说?
一念及此,张献忠的眼睛如鹰隼一般扫视着战场,他心里最不愿意去想的就是一种可能,会不会是新军故意诱敌深入,激怒自己,让自己领兵杀奔桐城,而他们在周围布置好伏兵。“去,速将李定国找来,本王有话要问。”张献忠对亲将道。
不一会,正在前方督战的李定国便匆匆赶来,他也已经看出了不对劲的苗头,即便是张献忠不叫他,他也要回来禀报自己的看法了。“大王,您找末将?”在阵前,李定国还是称呼张献忠为大王。张献忠点头道:“定国,本王总觉得这仗哪里不对劲,对方的实力有些超过咱们的想象了。”张献忠难得能说出这样的话,这等于是在变相承认他有些轻敌冒进,低估敌人的实力了。李定国年纪还小,虽然智力超群,但是心性还需要打磨,他立刻接话道:“大王,末将也是如此认为,对方的火铳阵跟大明其他地方的官兵多有不同,如果这么硬冲,即便是打到城下,咱们也要付出半数人的伤亡,而且。。。”
“而且什么?”张献忠问道。“咱们有可能中计了!”李定国低声道。“啊!”张献忠脸色有些苍白,他对李定国道:“这种看法你有什么根据?”“大王,咱们从打庐镇关和北峡关开始,您不觉得这一路过来太过顺利了吗?或者说,除了在关城中了对方的炸城计以外,咱们实际上并没有和对方真正交手,既然他们有这么强大的火器,为什么在庐镇关和北峡关不用?这是不是他们故意示弱。”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没想到李定国竟然也是这么看的。如果这种想法只是张献忠一个人的,那还不能说明什么,可是既然李定国也这样看,张献忠咬了咬牙,只怕这是真的了。“接着说下去。”张献忠道。
李定国沉吟了一下,“大王,周围恐怕有伏兵,咱们正在攻城,如果所料不错,对方肯定会在咱们攻城正酣的时候杀出一彪人马,跟城内的士兵里应外合击败咱们。”张献忠情不自禁的环视了一下大军周围,一望无际的平原并没有军队的动静,可是张献忠就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在某个地方,正有一支大军虎视眈眈盯着自己。
“你说怎么办?”
“大王,末将以为,现在不能乱,攻城的几万人让他们继续攻城,反正都是饥兵,咱们还有十五万大军殿后,加上我的一万人,立刻警戒四周,退出城头火炮的射程,如果对方真有伏兵,现在应该已经接近咱们了。我们必须立刻做好准备,后队调集精锐压阵。两翼派出骑兵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