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件上分明写着天雄军最后的情况,卢象升和卢象晋等人全部战死,天雄军几乎全军覆没,更让人悲愤的是卢象升的遗体竟然被清兵抢走,还用来对明军**。西北的大战终于尘埃落定,谁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刘毅惊讶于自己的反应,接到卢象升殉国的消息,刘毅应该会大哭一场,可是很意外的,他一滴眼泪也没有,只觉得胸中烦闷,像是有烈火在炙烤,他不知道如何发泄,若是冬天,刘毅真想吞下一大口白雪,用冰冷的雪来浇灭自己胸中的大火。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哭不出来,他要发泄,来到庭院中,挥舞起自己的神威烈水枪,可是不管他使出怎样的招式,胸中的烈火却愈烧愈烈,刀枪棍棒,十八般兵器他练了个遍,谁都不知道侯爷究竟是怎么了,叶小鸾只瞥了一眼桌上的信件,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她吩咐府上众人都不要打扰刘毅,让他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刘毅一刻不停的出招,天色渐渐暗下来,可刘毅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回到了在徽商子弟演武场那个炎热的夏天,那里有教官的喝骂声,有同伴们出招的呐喊声,还有围观群众的阵阵喝彩声。刘毅拾起靠在墙边的连珠铳,对着不远处的靶子不断射击,仿佛是将胸中的情绪全部放入了铳弹之中,每打出一颗铳弹,心中的烦闷便减低一些。卢象升死了,卢象升还是死了,那个跟自己谈笑风生,坐而论道的卢象升真的死了,自己并没有避免他最后的命运,甚至他的死竟然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提前了,他没有死在巨鹿,却死在了陕北一个叫葭州的小地方,就像是夜空中的流星一闪而过,卢象升的光芒刚刚发出就黯淡了下去。就因为他是卢象升,就因为他是自己在青弋军之外的挚友,就因为他忠君爱国,所以他就要死,而那些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之辈却能留下性命,这世道何其不公。
刘毅愤怒,卢象升的死让所有胸怀铁血丹心的人愤怒,刘毅悲伤,卢象升的死让所有爱国爱民的人悲伤。可刘毅没有气馁,婴儿的啼哭将刘毅的情绪拉回了现实,他知道,卢象升是为了千千万万的刘渊而死,卢象升是为了子子孙孙,他们的后辈能过上真正的好日子而死,有的人死了,他轻若鸿毛,有的人死了,可他重于泰山。刘毅不敢说华夏的希望就在自己的手上,可是刘毅知道,如果像他这样的人不努力奋进,如果新军千千万万的将士不努力奋进,那么卢象升和卢象升背后牺牲的千万人,他们的死就没有任何价值。他们有义务扛起烈士的旗帜,不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刘毅也要毅然前行,这样才能对得起卢象升,对得起信任新军的百姓,对得起那些死难的灵魂。刘毅推开府门,翻身跨上了赤电驹,向着都督府疾驰而去。
中军都督府灯火通明,几名卫士拉开都督府的大门,只见府衙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新军文武将官,想必是团长以上的军官都来了,见刘毅从门口进来,众人立刻抱拳道:“参见大都督!”刘毅朝着四周点了点头,人群分开了一条道路,让刘毅顺利的通过,成康已经站在二楼的露台上,看见刘毅进来,成康便拱手示意,然后向右撤了一步,将中间的位置留出来。都督府的卫士将整个操场的火把点亮,一时间都督府内灯火通明,每个人的脸庞都映衬在火光之中,每个人都在用愤怒且坚定的眼神望着刘毅。当刘毅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有的人低声道:“大都督,打吧。”“大都督,我主动请缨担任先锋团,向陕西进军。”“大都督,我们骑兵团换马不换人,星夜兼程赶往陕西。”“大都督请下令吧。”
这些义愤填膺的将官们都已经知道了发生在陕西的惨剧,特别其中很多人还在天雄军来受训的时候担任过他们的教官,甚至有不少人当初被刘毅派过去担任天雄军的基层军官,所以很多人跟新军的军官还有士兵有着很深的感情,当他们听到天雄军在陕西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之后,所有人就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纷纷来到都督府请战。刘毅迎着众人的目光直接走上了二楼的露台。
“军师,看来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大都督,这种事情瞒不住,也没必要瞒住,天雄军和青弋军本来就有着深厚的关系,卢公出事,想必没有人心里好受。”
“那你怎么看?”
“如果从情绪出发,当然是起兵立刻发动对建虏的全面打击,给天雄军将士报仇雪恨。但是从理智出发,这只能是大家的一厢情愿,我们目前没有这么多的兵力,况且按照原定的方略,我们会适时发起高丽战役,高丽战场远在海外,跟江南十府唯一的联系就是通过水军,如此算来,两个陆军师加上水师和水师陆战队,我们要动用全军三成的力量,这还不算粮饷,还有倭国的仆从军,这都是极大的开销,主动进攻一方所承担的压力是巨大的,若是说对卢公最好的慰藉,那就是潜心发展、韬光养晦,将来我们会把他们欠下的血债全部要回来。”
刘毅点了点头,一路上骑着赤电驹飞驰,他早已经将头脑给完全冷静了下来,成康说的当然正确,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青弋军要做的是更大的事情,当时机成熟的时候,刘毅会将这些血债百倍千倍的讨回来。“安静,全体立正!”刘毅对着下方鼓噪的人群大吼一声道。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所有的军官全部双腿并拢,哗的一声挺起了胸膛。连史可法下属的都督府文官也是自觉的站直了身体,全场立刻安静了下来。刘毅大胆的迎上众人的目光,环视了一圈道:“情况你们都知道了,你们想报仇是吗?”“打!打!打!”众人高举着右拳,一遍遍喊道。
刘毅点了点头,“不错,我们要打,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现在去陕西我们能改变什么?或者说我们需要派出多少兵力去陕西才能扭转局势还要赶在对方撤出长城之前堵住他们?”刘毅话一出口,众人的声音便戛然而止,是啊,大家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可是忘了一些根本的问题,陕西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他们如何能快速赶过去?
“史大人。”
“下官在。”
“目前我们共有多少骑兵?”刘毅问道。其实这个问题所有人都知道,青弋军一共就十二个师,有多少骑兵这些中高级军官心里还能不清楚吗?可刘毅偏偏当着众人的面问史可法,史可法立刻回答道:“启禀大都督,目前青弋军下属一个骑兵师和一个新训师,新训师已经结束了新训,具备了初步的战斗力,只是还没有参加过大规模实战,需要实战检验。”刘毅道:“很好!大家都听见了,我们目前有两个可以随时调动的骑兵师。这是我们最快可以赶到西北战场的兵力,我们的骑兵一人双马,正常行军,沿着官道一日超过百里没有问题,一天不停的情况下,赶到西安府大约是二十天,诸位,二十天之后敌军会在哪里?你们有预案吗?”“这。”众人哑口无言。
“没有,不单单是你们没有,本督也没有,鬼知道他们二十天后会出现在什么位置?也许他们机警一些,二十天后已经出关了。再者,沿途全是官道,两个师的骑兵擅自北上,这个政治责任谁能负得起?新军一直在拓展海外战场,但是在大明境内没有太大的动静,这是为什么,各位真的不明白吗?”刘毅反问道。众人低下了头,没有人再迎向刘毅的目光。“陶宗!”“末将在!”
刘毅冷不丁点了陶宗的名,陶宗立刻大声回答道。“炮兵今晚出发,一个月之内赶到西北战场。”“这,大都督,这不可能。”
“不可能,看来你是知道不可能的,我问你,青弋军最大的战术优势是什么?”刘毅吼道。
“火力!”“很好,回答正确,炮兵到不了战场,步兵也到不了战场,难道我们只用骑兵跟他们对战?西北的地形沟壑交错,骑兵一旦不能展开,会面临什么结果你们不明白?”听着刘毅的声音,陶宗和众位将领早就涨红了脸,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刘毅的问题。“所以,战争不是想当然,要有周密的策划,大家的心情本督当然理解,我也跟你们抱着同样的想法。”刘毅顿了顿,“诸位,虽然大明境内不行,但是我们将会在高丽战场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本督答应你们。”